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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秋，你和陈丹青合作过？”我问道。穆察微微摆手：“那是我在美国时，与他合办过一次展览而已。我们交流不多，互相都有一些相左的意见，并不是很谈得来。”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穆察没有微博着实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如果有的话，他一定是个史诗级的大V。他所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东西（或者爆的料），远比一些自媒体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庸俗笑话要有趣得多。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一个出题，一个猜作者，逛了大约半个小时。而后他们还意犹未尽，决定到三楼走一圈。三楼的楼梯口将展区分成左右两个，这些展区的墙壁都被硬木板遮住，而且我注意到监视器的数量也大为锐减，只有四五个零零散散悬挂在天花板上，甚至不能扭动。我问道：“卓馆长，为什么这里显得很冷清？”我没有问出太具体的内容，以免惹人不悦。
卓馆长是聪明人，听出了我的弦外音：“这一层的装修还没结束，我们就开始展出了，一切便显得很仓促。好在都是当代艺术，不是什么值钱的古董。你要是下一次展览再过来，想必届时我们就布置得差不多了。”我们聊着天，从左边走到了右边展区，这时，手边硬木板显出两道凹缝，像是一扇门。卓馆长面色尴尬，对道：“后面是电梯，电梯。”“电梯？”我道，“这里不是民国时的老房子吗？怎么会有电梯？”
卓馆长对道：“是一条秘密通道。一条三层高的阶梯直通地下。你们懂的，老宅子都有这些。我们也是收购后偶然发现的，我灵机一动，决定将地下的广阔区域装修成货仓，连接到地上，这条三层高的阶梯则改装成送货升降梯。我们和工作人员平时是不允许坐升降梯的，只有运送艺术品的人员才可以。”
我们继续向前溜达，山穷水尽之时，一幅巨大的油画出现在展区的尽头。这幅画非常大，足占了多半面墙。画面的内容也足够震撼：一具血肉狰狞的人站立在黑暗无际的深渊之中，他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仿佛已被地狱的烈火所灼烧脱落，他的肌肉之下的面孔露出绝望，手和脚全陷在深渊里，仿佛已经无力再作抗争。那样子惨烈至极，令我不忍再看。很难想象这是一幅画，而不是照片，这画面处理得简直像真的一样。
“冷军？”穆察笑了一下，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卓馆长忽然愣在那里，摇着头道：“当然不是，冷军才不会画这种风格的东西。也许是我……老糊涂了。明秋、子冯两位小友莫笑，我实在不记得参展的名单里有这样一幅作品。”
穆察跟我听后都是一怔，想到近年父亲各方面的反应也都稍显迟钝，我以为是老年痴呆的征兆，刚要安慰一两句。却见穆察忽然快步跑出去，脸几乎贴在那幅画上，大叫一声：“子冯，过来！”我闻讯冲过去，站在他身后道：“明秋，出什么事了？”他摸着画作表面的玻璃，神色凝重地对我说道：“现在，请你自己观察这幅画。不要正对着它看。你站在右下角向最左边观瞧，发现了什么？”
我于是照做，起初看不清什么，但稍微停顿了十几秒，便发觉画的表面并不平整，而是有着剧烈的起伏。这不像普通的油画，画面不平是由于颜料的堆积造成的。这幅画的表面非常崎岖，说实话，我觉得更像是浮雕的感觉。这时，我微微抬头，眼前出现的场面令我震惊在那里。这幅画的中心，也就是那个挣扎在深渊中的全身血肉横飞的人，竟然是如此真实，他明显是从画中央偏上的位置突出来，这视觉效果着实令我难以置信。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上下检查着边框，“一定是玻璃搞的鬼，我怀疑这玻璃是3D眼镜的那种材料。”卓馆长也走了过来，他低头指了一下铭牌的位置：“这幅画的牌子怎么被揭了下去？”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就见穆察忽然伸出手，面带惊愕地踮起脚尖，指向了画面上那人的胸口处——六道长短不等的裂缝，汇集在心脏中央，那是一颗“六芒星”！
我失声叫出来，穆察赶忙对卓馆长道：“出事了，我敢断定玻璃后面绝不是一幅画。得立即把它取出来！”卓馆长迟疑地说：“不是画？那是什么？”穆察轻咳了一声，一字一顿说道：“现在，立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具残骸。”
罗锋的人到达现场是在一个半小时以后。起初是市区警方在管，但六芒星使事情变得戏剧性，穆察不得不联系开发区的警察局派人过来。经过拆解，画框和玻璃只是用一层胶水固定在了墙壁外的硬木板上，中央被掏出一块等同画面大小的缺口，切下来的木板被分成了六七小块，藏在了硬木板后。同样藏在后面的，还有原来应该在这个位置上的两幅中型作品。硬木板被向前拉了三十多厘米，这幅画则被挂在了建筑原来的墙壁上。“作者”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使我们产生了透视效果，以至于一众览者都没能发现真相。
“应该死了很久，至少三天。”左灵从画上站起身来（这时那幅画已经被放倒在了地上）。周围人被疏散开，卓馆长和我戴着医学口罩，站在后面的角落里，并不想靠近一步。罗锋对道：“又是六芒星，我快被这装神弄鬼的家伙逼疯了！在这样的地方搞事情，看来是生怕闹得不够大！”“亦或是，救赎即将完成的一种宣泄。”穆察解释道，“附魔者通常喜欢将自己的‘作品’公之于众，他们不以为耻，反倒觉得说不出的快感。”
罗锋用异样的表情看着面带兴奋的穆察：“可我他妈一点快感都没有。我不明白凶手是怎么把尸体放进一幅画里的？别告诉我是从画里面长出来的。”左灵对道：“罗局长，你可能还没搞清楚情况，这……根本就不是一幅画。”罗锋忽然表情微微变化，有点不自在：“左灵，咱们之间别用官衔来称呼好吗，像我上次约你吃饭时那样自然一点。”我有点吃惊，上前一步：“罗队，你约她吃过饭？”罗锋的脸拉长了许多：“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