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桔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几个念头。
被子里的人不外乎三种。
要么，被小麻雀绑架囚禁，是受害者。
要么，是小麻雀的同伙，是加害者。
要么，和幕后黑手没关系，也不是遭到绑架，只是个路人。
从脏乱环境和‘空间门’来看，很可能是第一种情况，是一个幽囚于此的可怜女孩。
“请问……要帮忙吗？”他走过去问。
“走开啊！”被褥里的女孩尖叫道。
“别怕，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
“谁要你救？你滚啊！”
被子开始蠕动，女孩爬到墙角，探出脑袋，看到陈小桔时，眼神里多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恐。
陈小桔心生疑惑，她爬行的姿势，不是蜷缩起来膝行，而是手肘用力，两条腿在身后拖，露出的小腿一点点缩进被褥里，看着挺诡异的。
女孩有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但干枯粗糙，蓬乱成团，糊了一层油，似乎很久没梳洗过了。
她五官精致圆润，却沾满污泥和油渍，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呢？脖子上浮起大片灰白色的死皮，像是蝉蜕一样。
金发，橙眸，却是黄种人的五官，是混血儿吧？
这个小麻雀竟把一个混血女孩绑架囚禁，真是坏透了。
陈小桔试着用言语安抚女孩，但她慌乱无措，犹如惊弓之鸟，只要他一接近，女孩就会大声尖叫，歇斯底里，喊着，“不要过来！求求你了，别过来，不要强奸我，我很脏的！”
——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这位姑娘，不用担心，我马上叫警察过来，你会得救的。”陈小桔拿出手机通知隔壁的王婉都。
过了一会儿，小女警打来电话，说她爬进窗户，进入的却是另一户人家，更糟糕的是，从外面也看不到翘起的墙皮了。
“太诡异了，你像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要不就撤退吧？”她担心的问。
陈小桔想了想，这是在他进来后，窗户被换成了空间通道，像是一种补救措施。
是谁干的呢？小麻雀分明已经走了，屋里也只有脏兮兮的金发女孩。
他看向逐渐平静下来的女孩，心生疑惑。
女孩把小脸偏到一边，额头抵着墙，不叫唤了，但眼神闪烁，似乎在想心思。
陈小桔在屋里转了一圈，门和窗都不能进出，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女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打扫卫生。
先检查水电和管道，发现通畅能用，可以放手干了。
他联系上小女警，说出想法，获得支持后，从窗口接过小女警买来的垃圾袋、抹布、拖把等等清洁用品。
这下可有的忙了，陈小桔捋起袖子，戴上口罩，握着扫帚在地上稍微一刮，便掀开厚厚浮灰，使劲扫几下，才勉强露出瓷砖的本色。
“这是多少年没有打扫过了？”
他嘟囔了一句，压着扫帚防止扬起灰尘，先把客厅的垃圾和灰土扫到角落里，再用簸箕铲进垃圾袋……
从早上忙到中午，混着灰土的汗水从脸颊和脖颈往下滴淌，一条白毛巾擦成灰色，又洗干净搭在后脖颈上。
金发女孩在房间里没有动静，不知是默许了他的行为，还是不想说话。
要到午后了，腹中饥饿，这时听见王婉都在下面喊话，走到窗前，拉起一根垂下去的绳子，末端挂着袋装的全家桶，还有一杯星巴克。
全家桶的分量很足，一个人吃不完，陈小桔就捧着去找金发女孩一起吃。
闻到香味，女孩用手臂撑着坐起来，但面对陈小桔递过来的食物，她不屑的哼了一声，推开了。
然后伸出双手，做出一个祈祷的动作。
一只装满鸡翅鸡腿的全家桶凭空出现，落进她的怀里，一杯星巴克直落在手中，看得陈小桔瞠目结舌。
女孩低下头，金发洒落，脸几乎埋在全家桶里，她皱着小鼻子，贪婪呼吸着来自垃圾食品的香味，抓起一个香辣鸡翅大口撕咬。
这一定是干预！
陈小桔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继而一脸疑色的看着女孩，忽然发现他误会了。
既然她能用干预手段获得食物，能确定的是，她在回归世界必然有身份，所以，门和窗户的空间异常可能是她制造的。
她可以干预现世，身上没有虐打过的痕迹，手脚也没有镣铐，说明她不是一个囚徒。
陈小桔有一个设想，金发女孩可能是自闭症或社交恐惧，一个人躲藏在房间里，靠干预获得食物。
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加上回归世界存在，要是他想宅在家里，或许也会用这种方法。
但越想越心惊，用世界祭坛干预现世，每次至少要献上一份普通祭品，也就是五十金元！她每天都能通过献祭获得吃喝，烧掉的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频繁的干预，又需要一整个团队轮番献祭才能使得干预能频繁发生。
“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少年磕磕巴巴的问。
“走开！”
金发女孩嫌恶的把鸡骨头丢在他身上。
陈小桔退开一步，沉默不语。
她是自愿躲起来的话，还是不要打扰好了，之前的行为有点太莽撞了。
“对不起，打扰了，那……我走了，你多保重。”他诚恳的说。
“滚啊！你怎么还不滚！”女孩使劲瞪他。
陈小桔埋头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床上女孩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奇怪的声音，然后捂着胸口，剧烈呕吐！
“怎么了？”陈小桔站住脚步问。
运气不错，没有出现吐了满床的可怕景象，金发女孩头埋在全家桶里，呕吐物稀里哗啦的涌进去。
吐完之后，她大口喘着气，把全家桶和咖啡奋力扔掉，摔得满屋子都是，一股臭味弥漫开来。
她的身体歪在一边，嘴角流涎，脸色痛苦，好像在念着什么。
陈小桔凑过去，听到的是辣、辣、辣……原来反胃的时候香辣鸡翅的残渣和酸水一起涌上来了，刺激喉咙。
“喝我的吧，没喝过的。”他赶忙把自己的那杯星巴克递过去。
金发女孩飞快的抢过来，喝了几口，咽喉滚动，舒了口气，感叹道，“得救了。”
她把咖啡放在床头柜上，缩进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睫毛低垂，脸色悲伤。
“快餐吃多了也是会恶心的，要不，我煮碗面条给你吃吧？”陈小桔柔声说。
金发女孩身体一震，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内心有些慌乱，怎么和预言的不一样？他不像一个凶神恶煞的亵渎者啊。
难道是预言搞错了？
不可能，‘时令怀表’从来没出错过。
这个人一定会对我做那种事情的……只是时机未到。
她咬着牙，准备拒绝。少年却在往外走，以为她默许了。
这个时候再恶言相向似乎不太好，金发女孩愣了愣，补充了一句，“我要酸菜口味的泡面。”
看到少年出去了，她悒悒的依着床，思想纠结，而饥饿噬咬肠胃，一阵隐痛在肚子深处发作。
快餐吃多了也是会吐的，从最开始的偶尔呕吐，到后来频繁发作，一两天吃不进一点东西——她的肠胃已经坏掉了。
半个小时后，陈小桔走进来，在她面前放了一张小折叠桌，再跑了一趟，从厨房端了一大碗面条过来。
不是泡面。
清澈的汤里，略微飘着点素油，撒了几粒葱花，碗里裹着一团挂面，两只很小的虾蜷在面上。
女孩低头嗅了嗅，很香，有一种熟悉的味道，过去的事，在记忆中沉渣泛起，泪水不争气的往下滚落，伸手去擦，却涌出更多，融开了脸上灰蒙蒙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