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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一百六三章 痴者纯心 青莲疯意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12-23 20:02:0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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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朱烈火、康景文等五位高手奋力游困,然书圣妙笔刚猛锐进,彼此暂时维系五五稳定之局。倒是画圣此刻已无旁的顾虑,剑法较之对阵中年剑客时不知厉害了多少倍,眼见着柴月关等人的阻拦岌岌可溃。

    柴月关是一个行事低调的高手,他一无江湖贯耳名声,又无教中显赫要位,但他能够成为白魔近前的心腹,仅此一点便足以说明一切。九幽血战,数位长老喋血陨落,他却能力战强敌而存活,由此更见其非同凡响。

    柴月关今日遇上一个更低调的画圣,这低调指的是为七圣者皆不以武道享誉江湖。世人虽知七圣盛名之下拥有不容小觑的武学修为,然画圣剑法之强委实惊人,超过已见的其他五圣太多,也超过世人对七圣的想象,强横得一塌糊涂。

    曾有戏言,武学一道要想长足进益需讲究一个痴意,细究起来颇有几分道理,因为痴者比同道更能心无旁骛。画圣痴儿纯心,剑画想通,于剑于画皆能入通明极致境界。比起画圣的墨宝,还是他的剑对江湖豪杰来得更直接,更震撼。

    画圣心忧书圣安危,此刻既无剑化樊笼的布局画心,也无与敌较量的切磋之意。他的剑业已没了心的束缚,一剑狂走犹如挣脱铁锁的蛟龙,剑随心走,意斩四方,威力当真沛然莫御。须臾几个回合,他从从容容斩杀两位高手,独剩柴月关独力抗衡。

    即刻间,太一教诸人中奔出五人持剑相助柴月关,可是不大会儿又有两人被画圣所杀。以画圣剑法当世罕见之高,有底气和资格不在意敌人的多寡,其剑下之势压得诸人眼眶中落下一片阴翳。

    说来有些匪夷所思,画圣出剑但凭直觉,这种女儿家般的单纯性情,有些幼稚,也有些可怕。直觉这种东西对他人而言或是无稽之谈,或是不屑一顾,却是画圣骨子里、心灵间独有的天赋异禀。

    画圣的剑或刚或柔,或险或稳,或迅或缓,完全没有一定的窠臼可寻,貌似杂乱无章,令人难以捉摸,却又奇在行云流水如同他笔下流泻的画卷,时得神来之笔,全然凭的是他的剑心相融,这是人剑合一的境界。

    柴月关亲身体会到画圣的剑似真似幻,罩向周身的锋芒亦时隐时现,即便与之是生死相决之敌,他也不禁心中一声暗赞,却又惋惜这位赤子剑客陷足这场不堪的阴诡算计中。这边形势窘迫,画圣长剑屡屡浴血,那边旗鼓相当,书圣的确不及画圣之势。

    朱烈火五人还能避重就轻暂困书圣,柴月关等人却难以如法炮制,画圣剑来剑往击碎了所有围困的可能,这就是拥有绝对力量的气魄。若非柴月关确实拥有非凡的实力,又多番铤而走险,险死相阻,恐怕画圣早已冲破壁垒,解了书圣的围困。

    柴月关没有信心挡住画圣太久,若任由两场战局继续下去,一旦画圣这头猛虎破柙下山,结果将会对太一教极其不利。因着围困书圣的局势趋稳,朱烈火趁隙瞧见柴月关等人面临间不容发的危局,清楚若是画圣仗剑脱身,他们的努力必将功亏一篑。

    好在朱烈火是个外粗内慧的人,沉思片刻遂计上心来。他不避书圣,堂而皇之地向同伴递了眼色,继而高声呼喝道:“书圣已被康堂主重伤,血流不止,濒临死地,显然坚持不了多久。兄弟们,抓紧时间杀了他,为兄请大家痛饮三天三夜!”

    既然画圣是个无甚心思的痴儿,那么打乱他的阵脚就不需要太复杂的方法。朱烈火这一声故意叫给画圣听,这计谋看似拙劣简单,却颇有奇效。画圣闻言果然心下大是惶急,出剑难再保持通明无缺。

    柴月关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应和道:“朱堂主,小弟这边情势危急堪忧,烦请您加把劲杀了书圣,快来替小弟解围!”朱烈火哈哈大笑道:“柴兄弟稍候,待我等片刻间杀了他,就来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一唱一和,其余人也配合着呼喝起来,这番虚张声势令画圣心急如焚,似是已然见到书圣血溅街头,便再无心思同柴月关等人纠缠。后者虽觉剑压骤减,但依旧不敢心存懈怠,他们本就一心要阻拦画圣,决不能遂了他解困书圣的意愿。

    书圣怎会识不破他们的伎俩,气得笔力再涨几分,杀意更盛,当即怒骂道:“卑鄙!小人!”旋即对着画圣呵斥道:“你勿要受他们的诓骗!他们杀不了我!你只管给我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画圣闻言一脸犹疑不定,不知应该听从书圣之言,还是自己的本心。柴月关察觉对方有剑压渐长的迹象,心中不免有些凛然,忙道:“朱堂主,小弟先拖住他,你们先尽快解决掉书圣。”

    朱烈火故作轻松道:“柴兄弟但请放心,十招之内,我们必取他的性命!”五人随即约好兵行险着,故意放弃游斗围攻的战术,五柄剑猛烈地向书圣斩去,剑啸声撕裂耳膜,声势极其浩大。书圣虽然笔有金刚力,自然不惧这些利剑,但一时也不免被这气势所夺。

    以画圣心智自是难察虚实,顿时被表面的声势所惊,再也无法静心御敌,其独有的运剑直觉也荡然无存,以致剑法的威力时强时弱,极不稳定。书圣再是如何出声喝止,画圣却是完全慌了神,只在意一己忧急,再听不进旁言。

    画圣一心只顾着往书圣的方向冲杀,惶急之意溢于言表。柴月关咬牙正面直攻,剑法绵密稳健,挡下画圣泰半的攻势,也耗去他主要的心神,他此举旨在为其他人创造有利条件。不待片刻,太一教一位高手于背后觑准良机一剑刺中画圣,一截带血的剑尖从右腹刺出。

    画圣忍不住闷哼一声,腹部鲜血直流,瞬息淹没素衣墨迹,染红半边衣衫。那位太一教高手也当真是狠毒心思,刺中画圣后便脱手弃剑,径直飞退脱离战团,留下尺余利剑在画圣的身躯里一阵震颤。

    这一剑狠狠地重创了画圣,他虽然凭着高强的修为暂保屹立不倒,但横插的利剑对其出手对敌造成极大的不便,同时还会继续急剧加重他的伤势。若他没有机会止血疗伤,即便不死于敌人之手,也会因体内长剑血尽而亡。

    柴月关等人显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遂即趁胜追击,数柄剑疾风骤雨一般向画圣招呼,随之还有更多的高手加入剿杀。画圣重伤却也余威犹存,诸人一时也拿不下他。好在他的剑逐渐显露颓势,落败已是迟早的事。

    朱烈火等人见画圣已然没了威胁,继续与书圣硬拼殊为不智,遂又故技重施,将其困在合围之中。书圣没想到自己最大的依仗竟毁于这样的小伎俩,扼腕自己再也指望不上画圣,笔下的招式又凌厉威猛了几分。

    有没有画圣这位至强高手在,对书圣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按理不需书圣舍身犯险,画圣足以败尽诸敌,可他成也痴意,败也痴意。眼下书圣骤失画圣这一强援,接下来只能依靠自己,他开始直视自己那颗死士之心,惟愿与敌同归于尽。

    画圣伤势愈加沉重,好似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在身上,御敌越发力不从心,鲜血洒了一地。仿佛受到疼痛的刺激,他内心的执念更加坚定清晰,哪怕是一命换一命,完全忽略了自身安危。某刻他突然忘死爆发,煌煌一剑压诸剑,瞅准破绽脱离包围向书圣纵去。

    就在画圣掠出丈许的距离,从后方太一教诸人中猛然窜出一条金色长鞭直追上去,灵动迅疾犹如活物。画圣骤闻背后破空之声,反手挥剑向后方挥斩,其去势却丝毫不减,显然他此刻在意的只有书圣,可是金鞭的目标却不是他。

    唯见金蛇夭矫灵疾,凌空急进,霎时缠住插在画圣身上的长剑剑柄,再趁势左右一荡,腰腹创口乍然扩大,血流喷涌。持鞭者随即往后运功一引,金鞭提着长剑从画圣的身体里拔出,后者立时一头栽倒在地。

    画圣奄奄一息地趴倒在地,身下须臾间汇聚了一汪血泊。他费力抬头望向被围攻的书圣,向前伸出的手臂无力垂下,短短的距离却似天堑鸿沟。时值濒死之际,他还在担心书圣的安危,最终睁眼而亡,死不瞑目。此时狂风乍起,余下屏风尽被刮倒,梅花如雨。

    书圣瞧见画圣殒亡,内心不受控制地咯噔一下,心底深处骤然冲出一股陌生的意气。按理即便在场的太一教高手尽皆加入围杀,他也有信心、有实力、也有理由全身而退,可是他此刻却不想退。

    他的意气和冲动来自于他内心迟来的愧疚,他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他的虚伪却换来了画圣的真诚。江湖无人知晓他本来出自秦家,是秦家掌门高瞻远瞩将其培养成一代书圣,并以他为引网罗奇人异士,暗中布局灵丘七圣的诞生,他实则是七圣中的一枚棋子。

    画圣痴儿心性,不囿于人情世故,恩惠大义自然无法降服他为秦家所用。书圣的任务便是以朋友义气为手段控制画圣,除此之外还要借身份之便暗中影响其他六圣,比如太一教伐秦的消息正是通过他口带入灵丘山。

    这些年,他一直谨守职责,窃以为他与画圣之剑的朋友情谊是虚假的,他也自认是利用他人的阴谋者,可是当画圣死在自己的面前,他才醒悟人生过往中还是留下了一些真实的东西。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原来不只是虚描的镜花水月。

    初时,书圣莫名的杀意来自于蓬莱与中土的世仇,而此刻画圣的死对他触动极大,不管他承认与否,他的本心还是想要为他的朋友做些什么,哪怕是身陷囹圄,哪怕是命丧于此。他不愿后退,只愿前进,他的笔落在阵阵惊***芒不可抵挡。

    有句俗话:防君子不防小人。君子有所顾忌,小人无所顾忌。对书圣采取围攻游斗的手段恰同此理。书圣先前心存利害判断,对其自然有用,可如今他失去理智,已然没了顾忌。他一心只想见血,也只有鲜血能够平复他胸中冲撞的不平,他需要血色宣泄他的愧意。

    书圣杀伐猛烈,出手不留攻守余地,他先凭着身受一剑,执笔洞穿一人咽喉,接着又受一剑,击碎另一人的心脏,继而再受一剑,击断康景文的左臂,最后承受四剑入体,于临死前飞笔飞击刺穿一人眉心。

    这一番惊风急雨的攻击,书圣以一己之命换得太一教高手三死一伤,何其惨烈无情,震得诸人心中一片凛然。书圣弥留之际,喘息着回首望向画圣的尸体,面露若有若无的坦然之意。朋友,今生我能做的唯有几条性命,但愿来生我们是真正的敌人,你死我活,无拖无欠。

    太一教先锋二十余人,皆是一流拔萃的高手,竟被书画二圣生生折损五成,镇星堂堂主康景文更是断了一臂,这个结果不可谓不残酷。余人无暇休整,书画二圣的尸体还未变凉,他们便要继续上路去迎战他们新的敌人。

    *****

    杜先生敷衍叹道:“可惜了,画圣这样的高手竟这般轻易死了。”秦易扇平静道:“心智不全,总归容易被人所趁。画圣没了,我们还有诗圣。”杜先生颇感兴趣道:“难道诗圣不逊于画圣?不知他又受了秦长老什么恩惠?”

    秦易扇微笑道:“不,他不需要。”杜先生大觉意外道:“哦?这是为何?”秦易扇意味深长道:“因为他是一个疯子。”

    *****

    朱烈火等十余人沿着江岸继续前行,直至江线急折入海处,断了街路。临江而观,大江对岸是秦家结庐所在,屋舍楼宇高低错落,延绵如城,最为醒目的琼楼巍峨凌云,气势颇雄。续接长街的是一座宽阔雄伟的石桥,横跨沅沧江,不畏经年风雨。

    桥上站着一位身着苍蓝道衣的老年道士,背负赤穗长剑,手握书卷正自吟咏。道士形容清癯,道衣、赤穗随风飘飘,流露缥缈羽飞之态。此刻他正沉浸于自我心境,神游于书卷之内,不察逼近的纷扰。

    诸人止步于桥前,朱烈火上前谦和道:“诗圣前辈,今日也要与我们为敌吗?”老道士闻言回神转身,左手握卷背负于后,目光冷冷地看着朱烈火,颇为不喜道:“什么诗圣不诗圣的!吾乃逍遥一谪仙!”

    继而,他又轻抬下颌朗声吟诵道:“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朱烈火登时想起江湖中关于诗圣的一些传言,不由醒悟自己方才的称呼有些不妥。诗圣得其号与其他六圣有别,颇有些恢诡谲怪的意味,非是他的诗才冠绝天下,而是他对青莲居士仰慕难舍,天下无出其右。

    古往今来,诗家何止三千,他却只慕太白。他对太白的诗爱之深切,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但时时手不释卷,效仿太白风仪,而且渐渐混淆自我意识,甚至自诩诗仙转世,已然人我不分。

    因他同其他六圣隐居灵丘山,遂只能以“圣”为号,又因他爱诗如痴的怪异行径,于诗道也算有些才情,才被江湖人冠以“诗圣”戏号。他本来钟情于“诗仙”之号,还因不喜“诗圣”之名杀过不少人。

    然而“诗圣”称号早已叫遍江湖,又岂是他一厢情愿可改?后来还是七圣中人苦口劝解,青莲居士诗剑双绝,屹立绝巅,他若以“诗仙”自居,有比肩太白的亵渎之嫌,况且“诗圣”本是青莲居士的仰慕者少陵野老的诗号,也不算辱没了他的初愿,他不情不愿勉强囫囵接受。

    据朱烈火所知,诗圣依旧不喜旁人提及其号,随着他同青莲居士混淆身份日久,其性情更加捉摸不定。朱烈火方才称一声“诗圣前辈”显然是犯了他的忌讳,而他吟诵的《蜀道难》有豪气,也有悍气,更有杀气,算是以诗言志回答了朱烈火的问题。

    历史上的青莲居士除了诗绝天下,且武从天下第一剑客裴旻学剑,据传当世剑法第二。诗圣慕太白的诗,也慕太白的剑,更慕太白的性情。他从史书的描摹中将青莲居士学了个十足,风传他自矜天下剑法第二。

    这天下能够自承第二的人,实则是对天下第一隐晦的宣示,并非甘愿陪衬次座。先不管诗圣是否对自己的剑法自视甚高,此刻仿佛是冬日的寒风骤然吹走了他的暮气,浑身气息陡然变得迥然不同,透着一股喧嚣张狂的侠气。

    世人惯常用冬日喻示人生迟暮的终点,然而历冬枯而不衰反而是对人生最鲜活时期的考验,雪夜薄衫,热血逐寒,冬时才是与少年最相配的季节。少年,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是好是坏,是慧是愚,都有一种耀眼的纯朴的可爱的生气。

    诗圣拔剑在握,卓立桥上,那桥便成了峥嵘而崔嵬的剑阁。他剑刃锋锐破风,双目炯炯破风,气度倨傲破风,那他便成了初生无畏的少年豪杰。犹如太白结客少年场时的痛快酣畅,他于一瞬间变成了朝气蓬勃的少年。

    诗圣压着野性,一本正经道:“来者若是客,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可你们不请自来是为贼。今日我就费心杀了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为我江湖初行添上一份荣光!来吧!”

    桥前诸人以朱烈火、柴月关、康景文三人实力最强,然康景文有断臂之伤,柴月关刚遇强敌,唯有朱烈火实力犹存,因此他率先拔剑向诗圣攻去。朱烈火这一剑蓄势而发,恍见长虹贯日,威可逼人,桥上似是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雪。

    诗圣满眼雀跃欲试,按捺不住眉宇间的豪兴,他径直挥剑斩出,手中剑来得异常酷烈锐气,正好符合他少年意气风发的心境。如同蓄水决堤,如同朝阳破晓,带着猛烈的肆意和杀伐,少年的剑有着一往无前的直率、亢奋和毁灭。

    诗圣一剑方起未绝,朱烈火惊得心弦一震,两柄剑的剑芒在空中绞杀在一起,力量层层震颤,隔空沿着剑脊传给持剑之人。他临阵改变运剑的角度,避免两剑正面交锋,长剑斜弋,以实转虚,草草完成了第一次交手。

    柴月关见朱烈火一招之间落于下风,于是挥剑斜里纵入,同朱烈火联手向诗圣发起第二波攻击。诗圣傲态毕露,满脸不屑,第二剑流露纵横之气,纵跃东西,横锁南北。少年太白文从纵横家赵蕤,其诗间有捭阖之势,其剑法也受其影响甚深。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圣于诗才上难以企及他崇拜的对象,因此他在剑道上颇下功夫。他只身独剑阻挡两大高手,夷然不惧,反而激发出一腔率性的豪气,这一剑龙吟云霭,虎啸山林,一剑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剑游外围,暂避锋芒。

    第二回合交手方毕,康景文识得诗圣气势如虹,也挥剑加入战团。三人剑如紫电青霜,流转的光华缭绕在诗圣身周,其中蕴着凌厉的杀机。即使面对当世三柄绝顶剑锋,诗圣依旧满不在乎地挥剑豪斩,轻易将围困自己的剑华斩得支零破碎。

    诗圣三剑,剑剑愈强,斩得三大高手风采黯然。桥上沉沉的重压逼得三人步履难行,他们眉宇凝结,心弦发紧,形势不容乐观。按照他们所知所想,画圣理应是七圣中武学修为最高者,未曾想这个诗圣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一个痴儿,一个疯子,倒还真有共通之处。不过,痴儿心思单纯,易受外界影响,而疯子沉浸自我,外界难以撼动。柴月关对阵过画圣,方才知道诗圣是何其的可怕,不知这一遭如何化解。

    诗圣轻描淡写势压强敌,当真好不潇洒,好不痛快。他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三人,少年意气渐渐收敛,神态间流露出沉稳的气质。他左手轻抚澄澈长剑,微笑吟道:“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再来!”

    朱烈火、柴月关、康景文三人咬牙出剑再战,江中桥上紧随着上演一幕血光剑影。诗圣所显露剑法之高有无双之姿,太一教余下的高手瞧出桥上的凶险,皆纷纷拔剑凝神,准备随时杀入战团,襄助三人。

    诗圣道:“大江!”近有大江,他取大江豪阔注入剑中,如奔腾不息的沅沧江,有东流入海的雄势。三人顿觉剑意滔滔,怎么也遏制不住那股勇猛激进的剑势,唯有一味苦撑。须臾间,康景文被其一剑削中胸口,深可见骨,鲜血淅淅沥沥。

    诗圣道:“山岗!”远观山岗,他剑法的意境随之一变,出剑气势雄浑,豪迈高远,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诗圣傲凌绝顶,剑压四方,三人只觉剑难寸进,朱烈火不慎被一道剑风扫中,经脉一阵刺痛,长剑几欲脱手。

    诗圣道:“明月!”苍穹明月,高空独照,天下皆白,其剑华如月华,笼盖四野,既有天马行空的逍遥,也有无孔不入的绵密。夜月璀璨,群星黯淡,他持剑独尊方圆之地,逼得三人节节败退,胸中血气乱窜冲入口鼻。

    诗圣道:“清风!”野拂清风,起于虚无,归于虚无,于微末处刮起狂澜,于狂澜处落地无声。剑穿过荒山野岭,穿过野花丛林,自由的剑不受约束,没有规矩的剑更加难以揣度。朱烈火为替柴月关和康景文多担待些,不得已以身犯险,被诗圣的剑压冲撞得喷了口血。

    诗圣道:“云间!”他的剑既有高居天宇的孤雄奇绝,也有变化不定的遐思缥缈。诗圣道:“吴钩!”即便呼的是杀伐之器,但他的剑法体现更多的是任侠遨游,血腥厉煞中透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

    诗圣道:“……”——太白青年时期漫游天下,游踪遍及南北各地,因此他诗中意象既豪迈奔放,又清新飘逸。诗圣此时是青莲居士青年的心境,诗剑相通,其剑法变化多端,意境奇妙,有股浪漫恣意的风格,杀得三人一败涂地,险死还生。

    桥头诸人知道不能再等,遂一拥而上,朱烈火三人顿觉压力倍减,不过这情形对诗圣而言却是正中下怀。朱烈火三人虽非其敌,但一时也杀不死他们,尤其其中一人剑法极有韧性。一旦这许多人一团乱战,相互之间必有牵制,他要仗剑杀人定然容易得多。

    诗圣豪气忽歇,傲气陡生,双眼氤氲着一团时而炽热时而清冷的情绪,凉凉笑道:“来得好!剑舞转颓阳,当时日停曛。”他的剑随之变得霜杀般冷肃,如同一道穿云破雾的冬日天光,没有温度却极其刺眼。

    诸人暗忖他又换了一种心境,走了少年,换了青年,如今是人到中年。中年太白的人生正值璀璨的时候,诗动京华,却因不喜“布衣侍丹墀”而任意妄为,先有春风得意,后有蒙谗出京,大起大落令他看透了十丈红尘,终是重拾少年旧心,再求神仙之道。

    太白对怀才不遇的境遇既非长吁短叹,也非苦大仇深,而是纵酒狂放,肆无忌惮。也不知是他醉眼看人,世人皆醉,还是他一人独醉,对影三人。其实他放浪形骸下是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意冷,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清高。

    诗圣深得中年太白嬉笑怒骂掩盖下的清冷精髓,他的剑有一种孤拔卓群的气质,世间浊尘沾染不了他半分。他大声呼喝道:“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十数剑破空都不及他一柄剑来得气魄宏大。

    孤高也罢,狂傲也罢,慕仙也罢,实则透着一股子不甘,不甘生怒,怒而生杀。诗圣得窥太白真实心意,杀意漫漫浸透长剑,纵横在诸敌之间,呼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话音未落,他便怒斩一人。

    诗圣再呼道:“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再杀一人。诗圣再呼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再杀一人。诗圣再呼道:“翔云列晓阵,杀气赫长虹。”再杀一人。

    桥上剑光、血光交杂迸发,显得异常惨烈可怖。随着太白的诗响彻耳畔心间,诗圣就这样杀了一人又一人,居然无人能够稍稍阻挡其势。到最后,只是剩了朱烈火、柴月关、康景文三人幸存,其余人皆横尸桥上。

    一个人,一座桥,挡住了所有人的前路,让他们连秦家的大门都没瞧见。诗圣虽一人却势众,朱烈火虽三人却势单,力量悬殊之大一目了然。三人中康景文伤势最重,只怕诗圣剑下下一个亡魂便是他,反而柴月关伤势最轻,他也是诗圣特别注意的那个人。

    诗圣自矜天下剑法第二虽有夸大之嫌,但如今看来并非无的放矢,其剑法确实强绝江湖,太一教诸位高手皆非他数招之敌。经此一役他足以武动江湖,为他“诗圣”戏号添上一份沉淀的重量。

    这一役似乎即将接近尾声,诗圣气质再变恢复了暮年的状态,其心境已是暮年的青莲居士,双眼迷蒙透着醉态。据传太白暮年于江上醉酒捉月而亡,这种说法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符合世人对一代诗仙的完美幻象,也算是对他璀璨一生的慰藉。

    醉者无心,无心者无杂念,诗圣借太白辞世前醉酒之意,剑法臻至神鬼莫测的境界。若有未通三昧者观之,定会觉得他剑法散乱,破绽百出,不识其中已有近道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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