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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湖梦 正文 第2章 山居幽夜

作者:蜀山卧月眠霜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6-05-25 04:06:48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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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来暑往,又到了一年夏末。江蓠栖居的山头没有名字,就暂且叫它“半月丘”吧。

    半月丘上此刻还是嘉树葱茏,蝉鸣花躁的季节。

    半月丘上的山月居,地方五丈,中间确无一个隔间。风从南门吹入,往往一贯到底,撩动得珠帘琤瑽作响。一下两下,好像□□拨动着匣中珠饰,让人更觉得百无聊赖。

    小楼正中侧卧着一名女子,她闭目小憩,曲眉丰颊,浓黑的睫毛投下两簇扇形的阴影,腮上透出诱人的蜜桃色,说不尽的青春娇艳。此人正是杜蘅。

    见好友酣睡,江蓠示意几步开外猛力翻书的男子把动作放轻些,然后拾起案上一把团扇,玉腕轻摇,为杜蘅驱走暑热。

    男子好似故意一般,抖了抖手里的小册子弄出些声响,以示自己绝不会轻易遵从江蓠的指示。接着振袖起身,大步流星而又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去。江蓠知他嘴硬心软,心中一笑。

    该男子道号重岩,他的辈分比江、杜都低,只是因为年龄相仿,二人也没有逼迫他管自己叫一声“师叔”。

    重岩在玉浮派弟子中真算一个异类,他衣饰华贵,周身散播的香气也非来自修行所用的芳草,而是在蜀中最有名的铺子里以重金购得的香料。更有传闻说他曾下山狎妓为乐,吃喝嫖赌无一不沾。若非面相文弱清秀,恐怕谁见了他都会觉得这是个面目可憎的纨绔子弟。

    不过,虽然举止乖谬,但除了平时拌嘴斗气、且对自己的浪荡事迹直言不讳之外,实际上重岩对她们姐妹几人并没有半点逾矩。比如他从不孤身来找江蓠,也很少在此滞留到黄昏之后。

    同样必须在日落之前离去的还有杜蘅。近年来修道界跟朝廷走得越来越近,同门弟子之中有人纠集了一个小团体,每月数次夜谈朝事,好学的杜蘅几乎期期赴会。今日又逢夜谈之期,眼看暮色将沉,江蓠一手把盛着酥炸馅饼的盘子端到杜蘅鼻尖,一手推推她的肩膀,说道:“快起来,吃两个饼就得走了。”

    杜蘅迷迷糊糊地醒转,看到霞辉透过西窗把屋子里映得通红,吓了一跳,问:“什么时辰了?”

    江蓠不由分说地抓起一个酥饼塞进杜蘅口中,回答:“戌时一刻,你没睡多久。”

    杜蘅这才回过神来,鼓着腮帮子问:“臭虫呢?他回去温习经卷啦?”

    江蓠也满口酥饼,说话含混不清:“不不不,他好像打算去参加你们谈论朝政的小聚会。”

    杜蘅:“唉,明天都要考试了,他还有这个闲心!整天一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是受不了。”

    江蓠:“他啊,肯定背着我们偷偷学习。”

    杜蘅狠狠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馅饼下肚,杜蘅掸掸衣服上的碎末起身要走,但又有些不死心地问了江蓠一句:“江蓠,你跟我一起去呗?”

    江蓠毫不犹豫地回绝:“我不去。”

    “你又要练功?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为了能跟大师兄合修双剑,你违背自己的五行本命,强行修炼土行术——这怎么可能行得通?!……你看你现在,不但仙术苦无精进,还把自己搞得——”杜蘅单手掐住江蓠的下巴往上一扳,对着她一张俏脸摇摇头,说道:“啧啧啧,真是面如土色。”

    知道杜蘅的唠叨不会这么快停下来,江蓠低头吃馅饼默不作声。

    杜蘅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把双手插入左右相对的袖中,装得老气横秋,斜睨了眼江蓠,继续说道:“关于你这要命的相思病症,前些日子我跟曦月、明玉、沅芷用传音窍千里会诊,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曦月说得最有道理。哎,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江蓠试图转移话题:“岫萝你都联系上啦?”

    杜蘅怒斥:“别打岔!曦月说,你想要得到陵越,很简单!关键就是要把你自己弄得花容月貌,让陵越对你欲罢不能,把什么匡扶正义、修炼双剑、振兴门派、钻研法术的事统统抛到脑后!而不是你为了他病容憔悴。你想想,就算有一天他知道你为他做了很多事,看到你面黄肌瘦又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也只会感动于你的牺牲,而不会真的喜欢你啊。”

    讲到“陵越不会喜欢江蓠”时,杜蘅立即闭嘴,偷眼望江蓠的反应。

    好在江蓠并不以为意,反而软言劝慰杜蘅:“你们都是为我好,我知道。只不过……我没有你说得那么悲惨啊。因为一个机缘而改变自己先前的生活方式,正好可以开拓眼界。水命之人修土行术,虽是常人所不为,但我尝试一下,说不定能别开生面。眼下的选择,到日后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但既是心之所向,又怎能轻言放弃呢?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杜蘅翻了个白眼,“改天还是得请曦月亲自出马……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要为别人改变太多。你平时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可一到陵越面前,你就低眉顺耳、唯唯诺诺,你的骨气呢?从前我们带你去参加派中欢庆的活动,你都懒得不愿出门,现在居然还去仙箓司打起杂来了,这哪像你啊?”

    江蓠将她推到门口,一边说着:“好好好,时间不早,你快去赴会吧,那么多青年才俊在中丘眼巴巴盼着你,没有美人在侧,他们谈都谈不了那么起劲。”

    杜蘅无奈,只得独自离去。

    从暮色四围,盼到朗月升空,熟悉的身影终于翩然而至。虽然相隔十丈,江蓠还是禁不住脸热心跳。朝露亭中的酒器,已被她用花露浸过。也不知陵越自斟自饮时,是否会欣赏那一丝酒香之外沁人心脾的花气?

    江蓠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白天在仙箓司与陵越相处,自然不乏言语交流。晚上没有日间的人多事杂,两人反而静对无言。那距离似远又近,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二人那么亲密,又好像当中相隔的十丈围廊有如千山路遥。

    黑夜好像总会让人变得消极一些。在这样的夜色中,她甚至觉得,月下的师兄是仙,屋中的自己是人,或者饮酒的师兄是人,而被月色照得惨白的自己是一个渴望阳世温暖的孤魂野鬼。没错,就是因为陵越那一句“需要一个清静的饮酒之地”,导致江蓠不仅不敢打扰,还怕她站在窗内看外面的风景时,风景里的人也发现了她。所以她从来躲在房中,只用余光判断陵越的去留,然后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然而今天积食难消,倒没那么容易睡着。辗转反侧不尽,索性翻身下床,披着单薄的衣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做贼似地透过东窗往外瞧了一眼,然后又挪到小屋南边,沿着门框抱膝而坐。

    正待仰望明月,不料天空油然作云,冰轮隐没不现。

    山间本来多云雨,这本不奇怪——怪的是闪电接连照彻天际,借着电光可见四面山林都被暴雨打得摇摇晃晃。而江蓠非但听不到一点雷声,伸手出去,也感受不到一丝风雨。好像这雷雨兀自绕过了山月居,轰轰雷鸣也被人施法屏蔽在外。

    她被一个想法激得浑身战栗:难道……难道是陵越师兄施咒所为?

    江蓠顿时心乱如麻,噌地跳起来,用脑袋把山月居里的柱子撞了个遍,才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迅速闪身到铜镜前整整衣冠,再抚一抚胸口,感觉四周仿佛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推开东门,脚软得几乎一个踉跄。

    有些在花叶在日间蜷缩倦怠,到了夜里反而舒展妖娆的姿态,肆意散播香气。江蓠觉得今晚半月丘上的气味她会记住很久。

    扶着围栏一路小跑到朝露亭前,站定之后,她头脑空白,绞着衣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陵越转身面向她。

    他头上束发的玉簪仿佛能自己生出流动的月华,淡青色的长袍即使在乌云蔽月的无边夜色中依然有着隐隐的光彩,衣袖无风而轻飏,亦是灵力充沛的表现。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更深,嗓音却是一如既往地低沉且温柔着,好像一阵暖风送入人耳中:“怎么,师妹还是被吵醒了吗?”

    江蓠觉得,就算此刻能听到雷声隆隆,也不如陵越这一句话能令她浑身如触电般战栗。

    她连连摇头,说自己并未睡下,而后她又突然想到,入夏以来总不只这一场雷雨,而此前她都睡得极为安稳,难道是陵越一直都在为她遮蔽风雨雷电?千言万语在脑中乱成一团,最后只能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谢……谢谢师兄。”

    陵越衣袖一挥,将上空的雷电之力尽数吸入一个光圈,犹如明月在水中浮动一般,柔和的光芒播向朝露亭,同时手中出现一个满盏的酒杯,递于江蓠,道:“师妹既然无眠,不妨与师兄共饮一杯。”

    江蓠小心翼翼地接过杯盏,一口下肚,喉咙一烧,双颊更红。而杯中酒一尽,陵越又顺手帮她斟满了。

    总不能一直灌酒不说话吧?江蓠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一个话头:“师兄来此饮酒时总是眉头深锁,不知是为何事忧心?”

    见陵越表情一怔,江蓠脸烧得更厉害,心里暗骂自己愚蠢:我这么一说,师兄岂不就知道我总偷偷看他了吗?

    陵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反问了一句:“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师妹难道就没有一点烦恼的事吗?”

    江蓠欲言又止,心想:我所烦恼的事自然就是少女怀春,怎么能让你知道呢?还好喝得不多,要不然指不定说出什么昏话来。她想了想,回答:“我倒没有特别烦心的事,只是这些年来本门弟子各奔前程日成风尚,除了杜蘅,同辈中相熟的几位都走了。就连不久前结识的重岩师侄,也很快就会申请转去阆仙派……”

    江蓠见陵越似听非听,心里又打起鼓来:看来我终究还是搅和了师兄的清静地,他会不会以后都不来了呢?不过既然已经聊上了,我就暂且说两句,然后趁师兄厌烦之前,找个机会早早退下。

    陵越接着问:“哦?那师妹可有什么打算?”

    江蓠又被问住了,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没有什么打算,就打算留在这儿,跟以前一样。”

    陵越道:“怎会没有打算呢?人人都不满于现状,人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

    江蓠听陵越之言,觉得好像是在说自己,又好像是另有所感。她想着自己与师兄眼界高低不同,也少有共同经历,谈起天来恐怕也难免鸡同鸭讲。既然师兄未必着耳倾听,那自己也尽管胡说八道吧:

    “师兄说得没错,别说人不安于现状,连山中的草木,也日日新,月月异。人之有别于草木者,正在于可以把握自己变化的方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呢,‘变化’是一种选择,‘不变’也是一种选择。我的朋友们都在朝他们理想的方向变化,但是等到他们发现一切都变得无法逆转、周遭再无一点往日的踪迹时,我希望他们可以看到我,我什么都不变,我还在玉浮山,保留他们用过的东西、读过的文章,我可以做他们怀旧的凭藉……”

    陵越本看不惯时下修仙者介入朝政的风气,而江蓠口中的“不变论”,似乎也正好契合他心中所想,于是便有几分赞许地说道:“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师妹年纪轻轻,竟能做到知常守常而不妄作,倒是难得。”

    江蓠连忙说:“我只是胸无大志、逡巡不前、不思进取而已。我还是很羡慕、很佩服杜蘅、重岩这样好学乐进的有为之人的。”

    陵越问:“乐学好进,而不以修仙为志么?”

    江蓠:“他们确实不以修仙为志,但我觉得,这倒也并不奇怪。人不会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很多人劳苦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可能只有最幸运的人,才会在这个过程中慢慢领悟过来,发现自己活着的意义。”

    陵越:“‘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那你的朋友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江蓠:“我倒是没有问过他们,姑且一猜吧。比如杜蘅,她其实未必对朝局感兴趣,她想做的应该只是证明自己。至于重岩呢,古人曾说‘幽致冲妙,难本以情,万像遐渊,思绝根寻。自不登两龙于云辙,骋八骏于龟途,等轩辕之访百灵,方大禹之集会计,儒墨之说,孰使辨哉?’他虽无意于白日飞升,但遍览六合胜景,登天游雾,挠挑无极,一窥宇宙奥妙,则非修道不可得也。请恕江蓠妄断——”江蓠顿了顿,看了一眼陵越的反应,壮了壮胆继续说道,“除了修仙,师兄也必另有所求,否则何至于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呢?”

    说了半天,江蓠竟把话题绕回了陵越“眉头深锁”的原因,这实在让陵越不能不感慨眼前人心思之灵巧通透,他苦笑一声,回答道:“师妹所料不差,师兄确实有自己想做的事。”

    江蓠觉得自己唐突,不敢得意,急忙说:“师兄不愿说的事,师妹不想探听。我再干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却发现杯中物非酒。原来陵越不知江蓠酒量深浅,第二次为她“斟酒”时,便已换作清茶。江蓠又惊又喜,望向陵越羞涩一笑,以示感激。

    陵越心神一荡,也干了一杯,道:“自得其得、自适其适便好,吾等虽各有所求,但师妹也无需羡慕佩服。对了,明日静笃班的弟子有一场考试,师妹会去阅卷吗?”

    江蓠摆摆手道:“明天我就不去了,参考的弟子中有重岩,他的文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太适合参与评分。”

    陵越:“哦?青木长老的弟子一向深居简出,说真的,师妹肯来仙箓司帮忙,我还有几分意外。只是不知师妹何以与重岩这般相熟?”

    “相熟?”江蓠心想,陵越该不会觉得自己跟重岩有什么暧昧关系吧?还是小心回答为好:“师兄可记得明玉?”

    陵越点头:“自然记得。”

    江蓠接着说道:“明玉行走江湖,不仅自己多有著述,还兼揽收天下妙文,每月编成一册。据说其中最精彩的几篇,都是出自本门一个叫重岩的弟子之手。明玉欣赏他文章锦绣,所以遥遥引荐,拜托我和杜蘅多关照这位师侄。”

    陵越:“重岩天分不差,是可造之材。不过,他父亲是蜀中要员,想巴结他的弟子可不在少数,何须你们姐妹关照?我听你们平时管他叫什么..‘臭虫’?想必他没少受你们欺负吧。”

    江蓠:“哎呀师兄,要不是重岩先管明玉叫‘香包’,我们也不想嘲笑他身上那股难闻的香粉味儿啊。”

    陵越哈哈一笑,道:“他身上的味道好不好闻,无关紧要。但是以香草修行,是你的本业。而半月丘,又是你的居处。师妹以后在此,无需因顾忌为兄而用内力压制香气。”

    江蓠听言,既为师兄不嫌弃她身上的气味开心,又为一句“为兄”而感到不是滋味,心道:“为兄?师兄就是师兄,为什么要自称‘为兄’?你又不真是我兄长。”

    ……

    半月丘四围风高雨急,反衬得朝露亭中更加暖意融融。茶酒相伴,也不知是谁先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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