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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异闻录 第五十六回 萧条孤馆一灯微 2

作者:时亦逢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0-02-22 18:31:53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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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初梨一惊——赵佖的右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被一把铁钳铐住,像是被鳄鱼的嘴拧绞,是不可抗拒甚至不能挣扎,就怕这一挣扎就把自己都给折断。

    更诧异的是边驿。怎么可能?他的扇子依旧被他抵住不能挪动一寸,他已经使用了最大的力道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力气?他试图分散些力气去帮王初梨,然而刀尖一动,赵佖的扇子立刻就往上升,是一股巨大到不可预计的力气,在一瞬间扇子尖锐的锋芒就指到他的喉咙。他冷汗直冒,重新用力以刀下按,终于勉强制住扇子的走势,然而他的手伤得很严重了,因而扇子以一种不易察觉但却存在的速度一点一点向着他的脖子靠近。

    “别动。”赵佖悠悠然道,“分散力气的话,你可是会被我占先的。”

    然后他看着王初梨,道:“匕首这东西,讲究一个‘快’字,出刀收刀要做到迅速果决不犹豫,这一点,你刚才倒是用杀气做到了。但是你忘记了重要的一点,匕首在刺空时候不能连续挥砍,毕竟匕首很短,不像砍刀一样每一次都能造成致命伤。你应该做的是立刻往后撤,重新找回节奏并伺机进攻我,加上这把匕首足够好,才有伤到我的可能。可惜你急躁了些,连续攻击了好几次,破绽太多太大了。”

    王初梨的神情紧张,她的手被赵佖钳得发胀,手背也变作没有血色的白,青筋凸起。

    他笑了笑,轻声道:“初梨妹妹,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的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为止,你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的手微微松开。王初梨盯着自己的手腕,在惨白之后迅速地泛起了红。接着,她感到一股推力。赵佖推的时候并不非常用力,可那力量却好似绵延无尽似的,从她的手腕一直透到后背,在那个瞬间,整个力量突然变得硕大无朋,压迫得她不能呼吸。她瞪大眼睛,似乎整个身体被一股气充满,那是挡在她面前的一堵墙,朝着她的方向将她不断往后推,若是不后退绝对会被撞死的——可是赵佖再一次地抓紧了她的手腕,无形的墙直直地撞到她的身上,她的面孔,她的伤口,她的内脏。她哇地喷出一口血来,血喷在赵佖的下巴和脖子上,染红了一大片。

    “好可惜呢,最擅长的弓没了箭矢,只好勉强用一用匕首,却不甚熟练。平时不用功,出事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下场。不过女孩子像你这样,已经很好了。你的箭都去哪了呢?”赵佖微笑着看着她,“丢了的话,就和我说,我叫人给你找呀。”

    王初梨恨恨地看着他。

    “初梨妹妹好凶哦。”赵佖道,“别生气,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他松开手,王初梨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没等她站稳,眼前的寒光就刺得她立时抬起头——她对于这个颜色和亮度再熟悉不过了,赵佖手中拿着的,正是她的箭。

    “是我在外面时候捡到的,是你的吗?”赵佖道,“杀人只要致命就行,接着泄愤就是浪费武器,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你,你——”王初梨瞠目结舌,“你都看见……”

    赵佖幽幽道:“王大将军要是见了有人敢这样欺负自己妹妹,一定会气得要命的。”

    王初梨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种晕眩并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的——赵佖刚才的一推后劲十足,使得她的伤口自上往下崩裂。然而她又看见赵佖手中的箭矢对准了——一旁的林珑,而林珑正不知所措。

    “喂!”她喊了一声,喊得精疲力竭,“你快点躲啊!”

    这当然是没有用的。不会武功的人,即使告诉她要怎么见招拆招,都是没有用的。她冲着林珑的方向扑过去,与此同时,赵佖指尖白光一爆,一支箭朝着林珑投掷过去,林珑转过头来,躲避不及,王初梨将匕首往箭的方向一丢,当!弹回来的却是她的匕首。这支箭的力量过于巨大,以至于没有办法改变它的朝向,这正是,这正是——王舜臣流传下来的“辟邪箭法”!

    林珑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她非常疲惫,非常呆滞,整个的反应都是缓慢的。

    箭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噗嗤一声,贯穿了她的身体,直直地钉在了墙上。血液滴落。

    赵佖似乎愣了一愣,淡淡笑道:“——啊,可惜了,林姑娘。我原以为你挡得住这支箭呢,初梨妹妹。不是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么?”

    王初梨僵在原地,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然后赵佖转头,看着边驿。边驿满额头都是冷汗,异常紧张地看着他。

    “现在只要有一根羽毛落在你的脑袋上,你就会被压倒,然后被我杀掉。”赵佖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笑道,“你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而我呢,只用了一只手。”

    边驿咬牙道:“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因为你始终不相信人分高低贵贱,我比你厉害得多,你也比惊鹊鸣蝉厉害得多。如果相信这一点的话,从一开始你就不会反抗我了,更何况是这样不计后果地整个来阻拦我。”赵佖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了,“边驿——是不是?你的刀法倒是非常灵活,可惜成也是刀,败也是刀,从头到尾,你只有一把刀。”

    边驿看见了他浑身的肌肉颤动游走,从四肢百骸一路挪移到他的右手指尖,这样的震颤使人心惊胆战。边驿感到无助和恐惧,当他看见赵佖右手指尖的寒冷的白光暴起,变作兵器的凌厉,而上一次他能够与之相抵抗,还是因为手上有刀。

    他现在没有刀了。被压制住的是他。另一把刀没法及时送到,因为王初梨刚才将匕首扔了出去,即使她现在正在跑过去拾起来,也来不及,来不及了——

    边驿惨叫一声。

    边驿活这么大,还不曾发出过今天这样的惨叫。痛得视线模糊,痛得钻心彻肺,痛得他的灵魂被撕碎。白光变作红光,红得痛彻心扉。他的眼前是鲜红鲜红的一片,这样的鲜红顺着他的眼眶往下淌,滚烫的顺滑的有着铁的兵器的气味的,是珍贵之物的永久丧失。

    王初梨道:“边驿!”

    边驿仰着头捂着脸往后退。他趔趄着,像是背立于悬崖,而身后是万丈深渊。赵佖使他跌落。世界在他的面前失去了远近,失去了维度,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是深红的瀑布,是九齿钉耙,是火烧火燎,烧毁了一切,世界化作火海,魑魅魍魉在其中扭动和狂舞,掐住他的脖子,要把他拉到地狱中去。

    “我没事。”他咬牙呻吟道,“我还没死呢。”

    尽管这样逞强地说着,他依然不能够维持勉强的站立。他的刀死气沉沉地被他的右手拖拽着,是一只失去了帆的船在死水之上飘摇和颤抖。以边驿的力道,此刻甚至不能够完全地抓住它,更不要说控制它。他开始明白赵佖说的话了,此刻的他根本不能够与这把刀相搭配,若要强行使用,只能是沉重的累赘。他整个人轰然垮塌,然而他依旧是下意识将刀作为救命稻草,他的左手离开眼睛,握到右手手腕上,在跪倒在地之时,以刀尖支撑地面,才让自己不至于完全倒在地上。

    他的左眼是一个血洞,深不可测如同日蚀的时候,失去了一切光亮,死亡了的一个太阳。

    赵佖以手为刀,将他的左眼眼球活生生、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边驿勉强睁开右眼。他只能看见一片鲜艳的红,是新娘的头帘,是微弱的烛光,是暮霭沉沉寒鸦飞去,是万物走向衰亡的征兆,是他不能够承受的疼痛和沉重。

    还没有结束呢。

    只是一只眼睛看不见,还剩下一半的视力,与之前也并无二致,他的身体也未受重创,他依旧能够活动,只不过刚才一不小心脱力了而已,只消片刻,就能够再度恢复体力,就能够杀了他——他一定可以杀了他。

    只是这疼痛实在是痛得厉害,不光是视觉,他的听力也变得朦朦胧胧,他的鼓膜膨胀,隔着闷热的雾,也许是他无法流下来的眼泪。他听见赵佖的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迷雾之中传来的空响,是一头位置与大小都是未知的野兽。

    “疼吗?”赵佖淡淡道,“这是你用脏东西让我受伤的一点小小的警告。你死几千几万次都不可惜,所以在杀死你之前,我也得让你尝到足够的痛苦才行。”

    边驿咬牙抬头,强笑道:“你错了,在把你缉拿归案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赵佖拎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到半空,将原本垂头跪地的边驿直接拉得直起身子,在半空之中与他对视。让赵佖惊讶的是,边驿虽然仅剩一只眼睛能够视物,另一只眼睛却是灼灼地盯着他,内里的愤恨让他有一瞬间的吃惊。这个小捕快还真是特别,能够几次三番地触动他的异常情绪——真是,让他死一万次都不可惜。

    赵佖笑道:“不会死,那不是正合我意吗?”

    边驿粗喘道:“你想怎样?挖掉我另一只眼睛吗?”

    赵佖摇摇头,温软地笑道:“我可没有兴趣做重复的事情,没有意义。更何况,你的眼睛很好看,它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的时候,一定是件艺术品。”

    边驿呼哧呼哧地喘气,他明显已经非常紧张,他目眦尽裂,怒发冲冠又害怕得发抖。他的掌心里都是血,举刀已经非常勉强和缓慢,因此,在他将刀完全举起之前,赵佖先他一步,将手中的金钢扇扬起——

    “刚才是眼睛,那么这一次换成耳朵吧。”

    是闪电劈碎了云层,将天空撕开一道巨大裂口不可修复。是花瓣被扯得稀碎,七零八落地被踩成一堆烂泥。是一支箭射穿了宣纸,整张纸破出一个圆形的巨洞,上面的松树和石壁成了浑浊的碎片。

    扇骨上尖锐的锋刃刺透了他的耳膜,嘣,啪,碎了。

    嗡嗡,嗡嗡,嗡嗡。

    他的头脑沉重,重得快要裂开了。无论听什么声音,都变作遥远,遥远,遥远得恍若隔世。他想起自己看见过身中剧毒的尸体,七窍流血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样子,而他现在没有中毒,是硬生生地被摧折成这样。他的五感已经失去两种之中的一半,加起来的话其中一感已经彻底丧失。而更可怕的是体力的极速流逝,他几乎不能够抬起手来攻击赵佖,他举到一半的刀在剧烈的刺激之下彻底被压制,当地一下跌下去。

    刀,宁可像之前一样粉身碎骨,也不该被他亲手抛弃。从没有过这样的事,这对他来说真是奇耻大辱。至此,边驿的精神抵达了崩溃的边缘,他的身心都已经非常脆弱了。

    说起来,刀竟会被消解得无影无踪,那得是多强劲的毒啊。他想着,无力地垂下头。

    正义的代价过于惨痛了。

    赵佖的眼中渐渐地有了疯狂。他本身便是疯子,疯狂的觉醒会让他更加失控。

    边驿的半个身子被自己的血浸透,比他之前触碰到的一切的血都要多。

    赵佖凑近他,柔声道:“小捕快,刚才都没有经过你同意,唐突了些。接下来由你决定,是割掉鼻子,还是割掉舌头,或者剥掉你一块皮?”

    边驿用鼻子哼了一声,笑了笑,道:“在此之前,你不会杀掉我,是吗?”

    “是啊。”赵佖道,“所以这几种痛苦,你都是能体会到的,先后顺序而已。”

    “那你问我干什么呢……”边驿叹道,“你动手就好了。”

    赵佖轻轻地冷笑一声,道:“如果你非要这样不识好歹的话,我会把这些东西当作礼物,一次性全都送给你哦。那样的话,你可能真的会死。”

    边驿咬牙不语。

    “小捕快,你迄今为止吃的那么多亏,就因为想要保留你这些毫无用处的尊严。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宁死不屈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你的惨死。”赵佖叹着,将整个一面金钢扇刷地展开,刀光尖利,寒光闪烁,只消轻轻一划,立时就会鲜血淋淋,他将力道渐渐集中于握扇的手上,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做你默认了。”

    “——住手!”王初梨的声音带着哭腔,“别再折磨他了。”

    到边驿脖子边的金钢扇停了下来。

    赵佖笑了笑,道:“难得啊,初梨妹妹会低声下气地求我,而且是为了一个没规没矩的下等人求我,真是天大的奇事。”

    “你错了。”王初梨勉力反驳道,“我只是不想看这些东西而已。”

    “是吗。”赵佖道,“你可真和我印象当中的初梨妹妹完全不同,我记得你非常傲慢,看不起这看不起那,尤其最讨厌平民百姓。可是如今,你怎么就为这些人说起话来了,木先生我勉强能理解,可是这个小捕快算是什么啊?你既不和他谈恋爱,又没有亏欠他任何的人情,所以我不懂。”

    王初梨咳嗽了一声,慢慢道:“你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说这些——我跟你回去,你放了他。”

    边驿道:“你——你别跟他回去,鬼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唔!”赵佖手上加了一分力,他的下颚受到重击,啪啦一声,骨头仿佛在弹琴一般行云流水地发出声响,他因吃痛而不能发声。

    赵佖道:“初梨妹妹,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他松开手,边驿摔在地上,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王初梨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跟你回去见我哥。前提是,你也没有伤到他才可以。”

    “我当然没有伤他,我可不敢。”赵佖微微笑道,“他擅闯我的宅邸,应按家法处置,那就是我手下那几个奴才的事情了。但我相信他能活下来的,毕竟是王大将军,大宋的骄傲啊。”

    王初梨猛然抬头:“你让陆时萩去的?”

    “啊,他把名字告诉你了?”赵佖有些意外,道,“你在为他担心吗?”

    “不。”王初梨道,“你的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赵佖笑了笑,道:“说得也是,他擅自放你出来,罪可致死,等我回去就把他杀了。——呀,怎么,被吓到了?”

    王初梨摇摇头。

    “唉,感情真是可怕的东西。从血浓于水的亲情,到牵扯不断的爱情,甚至于最低劣可笑无用的同情,都会成为受人利用的把柄。可惜,可惜。初梨妹妹,本来你是可以逃跑的,是不是?小捕快也让你跑呢。”赵佖叹了声,朝她走过去,道,“好吧,初梨妹妹,既然如此,现在你只能跟我了。”

    “等一等。”边驿在他身后道,“要说感情的话,你似乎比王大小姐更脆弱呢。”

    赵佖挑眉道:“怎么?”

    “比如,王大小姐可以不把小桃当人看,但你却是真正地在为死去的林姑娘流泪呢。”

    “不可能。”他猛然反驳,却然想起林珑来,她惊恐如小鹿的眼睛,她见到伤员的沉静,她和他谈了些浅显的茶道——该死,这个下等人,毫无特点的女人,过目就往,除了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糟糕。

    赵佖猛地伸手摸了摸脸,是一片清透的濡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在哭——无意识地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从未感受过悲伤,也不会为生死而触动。可是一旦想起这些,他就开始痛苦。他如鲠在喉,呼吸不能,酸楚异常,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可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懊恼,是不安,是不详的预感——陆时萩那边,怎么样了?

    ——陆时萩。林珑。陆时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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