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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李小山是被耳边阵阵清脆的鸟鸣吵醒的，她眨眨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眼前的光亮，过了好半天，她才看清眼前的景物，那是一面普普通通的天花板，在她的正上方一根日光灯管正在发出细细的嗡鸣。
这是哪儿？
李小山抬头想要四下打量一下周围，略一移动头部却发现自己的口中插着管子，她试图抬手将管子拔掉，却不想她努力了半天，却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她开始试图活动身体其他部分，但结果却没什么不同，她只能这样躺在这里，全身唯一能灵活操控的只有她的眼珠。
白博远……
李小山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男人，随即，她想起了那夜发生的一切，李卫国染血的脸与杨莉眼中的泪，还有方晨和徐弘文。她本以为自己会因心痛而无法呼吸，但此刻李小山唯一的感觉就是麻木。她好像关掉了自己心中感情的开关，愤怒也好，悲伤也好，什么都感觉不到。她不仅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同时还是去了对自己情感的支配权。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通过防护服上的过滤器呼吸发出的特有的呼呼声。很快，李小山的余光瞟到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那人围绕着李小山不住查看着，想来是在看监护仪器上的数据。之后，那人走到了李小山身边。
透过面罩，李小山看到了一张年轻女性的脸，长得不算十分美貌，但也清秀可人，她手中拿着一只注射器。大约是觉得李小山在看到注射器后眼神变得警惕，来人对着李小山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柔声解释道：“别害怕，我只是给你冲洗一下胃管，之后给你推注一些流食。”
那人还特意放轻了动作，似乎怕弄疼了李小山一般，但事实上李小山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就这样旁观者一般盯着那人的动作，直到她收起了为她清洁鼻腔的棉签。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过一阵子再来。”
那人说完，李小山便感觉一阵无法抵挡的困意袭来，立刻陷入了黑暗。
当李小山再次醒来时，情况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不能动，依旧什么也感觉不到，依旧是那个面容清秀的女人进来为她做护理，之后再次陷入昏睡。李小山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自己的现状，就这样在这种循环中一次一次地重复着，仿佛她是一棵被栽种在花盆里的植物，等待着主人周期性的来浇水施肥。
还好李小山的记忆力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她仔细地计算着自己醒来的次数还有那女人来的次数。起初，在李小山醒来后不久，那女人便会走进来，渐渐地，这段时间开始变长。李小山一开始以为是那女人来的晚了，但是那人偶然间一次提及她的护理都是按照四小时一次进行的，那人还抱怨这种时间安排让她都没办法睡个安稳觉。李小山由此推断，不是女人来的晚，而是她醒的早了。
在经历了52次循环之后，李小山估计自己醒来的时间已经比之前提前了至少二十分钟，估计是身体对药物产生了耐受□□。有了越来越多的清醒时间，李小山也可以好好地想想所发生的一切。
她是被人出卖的，那人不是徐弘文，但却是徐弘文小队里的人，以她之前与那几人相处时观察所见推断，赵宇辰的嫌疑最大。原因有三，首先赵宇辰是小队里的医生，他具有足够的知识来分辨李小山给他的血是人血还是丧尸血；其次，他作为文静的医治者，一点不落地观察了整个过程，这足以让他产生怀疑；最后，赵宇辰作为当时唯一的医生，一定在她昏迷时应李小山父母或者方晨的请求为她检查过身体。可笑她还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天衣无缝。
自己现在无疑是被当做血液提供源养起来了，为了避免自己或自残或绝食，还特意用了这样的手段来限制自己。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血被制成了多少供特权阶级使用的特供品？她卖弄了一番小聪明之后，还是沦落到了这步田地，甚至还搭上了她亲人的生命。
李小山痛恨自己，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恨，但是同时她并不能感受到那种内心备受煎熬的滋味，她的痛恨与后悔苍白的只是简单的两个词语而已。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难道是打击太大精神错乱了？还是她的心如斯冷酷，以至于连失去至亲都不能让她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了？
这个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第75次轮回之后，李小山再次见到了白博远。他同那女人一样穿着整套的生化防护服，他在李小山的床边站定，低头看着她，面露怜悯。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白博远说道，见李小山只是直直地瞪着他，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没法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白博远俯身轻轻拍了拍李小山的手臂，似是安慰一般。李小山的眼神随着白博远的动作移动着，最后又落在了他的脸上。
白博远继续说道：“原本我不想这样拘着你，但你那天的战绩实在是惊人，我也是不得以才出此下策。我还得到了一份其他安全区上传来的病历，是你之前就诊时的，上面说你的精神状况不太好，这次出了那样的意外，我也是为了你好，给你用了些药物，现在是不是觉得心情好一点了？”
白博远对着李小山眨眨眼睛，似乎他刚刚在与李小山打趣一般。李小山很想用眼神表示出她对这个人的厌恶，但是她调动不出这种感情。许是想起了什么高兴事，白博远微微笑了起来。
“你的血的确神奇，可以治愈已经感染的人，并且赋予他与你相同的能力，这简直是这个世纪最惊人的发现。”白博远的脸上露出狂热的神情，他的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像是在进行什么激动人心的演说，“如果能够加以推广，那简直就是推动了人类的再一次进化，只可惜，目前只有与你相同血型的人才能使用你的血，而你又是该死的B型血。最可恶的是，除了治愈功能以外，对体质的加强居然是暂时的！我已经把能够分析的项目全部都检测过了，但还是没有弄明白到底是哪种成分在起作用。”
白博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他弯下腰逼近李小山，口中哈出的热气在面罩上凝成了一片白雾。他双手抓着李小山的肩膀，把她提的微微离开了床面。
“我看着那些数据，想了很久，为什么我研究不出来呢？我看啊看啊，最后才发现，我缺少了很关键的一部分资料。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感染的，接触了怎样的病菌，当时身体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没有这方面的资料，我就无法重现你的奇迹。”白博远用一种情人耳边呢喃般的口吻轻声说道，“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乖乖把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就给你妈妈用点你的血，要知道现在你的血可是比钻石还要珍贵啊。”
李小山凝视着白博远的双眼，忽然感到一阵好笑，她虽笑不出来，但是微微眯起的眼睛还是清楚地把她的嘲笑传达给了白博远。白博远顿时大怒，他将李小山退回床上，单手捏住她的下颌。
“怎么，连你亲生母亲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李小山依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白博远伸手将李小山的呼吸管折起，她立刻觉得胸中一阵气闷，床边的监护仪很快便发出了警报声，在李小山眼前发黑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白博远忽然放开了呼吸管，空气得以重新充盈李小山的胸腔。在她还没喘过气来时，白博远故技重施，这样反反复复几次，李小山几乎被他折腾掉半条命。
“你虽然感觉不到疼，但是你能够感觉到窒息，如果你不想再尝这种滋味的话，你就眨一下眼睛。”白博远阴测测地说道。
李小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闭上了眼睛。
就算她答应了白博远的要求，她也救不回她的母亲了，因为杨莉是AB型血。
一滴泪从李小山的眼角悄悄滑落，滚入鬓边的发际，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