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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殇红尘 正文 第六章 陌路相必曾相识

作者:雪地无尘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05-11 00:50:24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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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婉珍绝情离开的背影,谢辰风不由悲伤忧郁至极,他决定要为堂妹夏婉珍赎身。

    他一路上看见到处有锦衣卫在盘查,而在高档些的青楼似乎没有这种情形,或许由于爪牙们是势力眼的缘故。

    辰风打定主意在回春楼落脚,回春楼的顾客大多是达贵与纨绔更有利于隐藏行踪。

    心在一阵紧一阵的疼痛,他拧开酒葫芦连灌了几口酒,形似狂放不羁的浪子踉踉跄跄地进了青楼。

    辰风不知道暗中已有一双邪恶的死鱼眼盯着他看,在英雄救美的时刻他不经意地显露出了非凡的身手。

    那人若有所思地细捻着唇角翘起的胡子,阴冷而轻蔑地微微一笑,神鬼不觉地离开了。

    有了生意,老鸨照例过来招呼,老辣的势力目光上下打量这位外形落拓的客人,脸上不觉中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揶揄地问道:“客官相中了哪位姑娘?只要精诚所至,就会金石为开。”

    辰风早听出弦外之音,心意无非指金银财宝而已,他掏出一锭银子莞尔一笑说道:“就刚才摔下楼的那位姑娘。”

    老鸨犹豫了一下,面有难色地说:“你说的是百合呀,她只卖艺不卖身,从来不接客的。”

    辰风沉默不语地又加了两锭银子不愿再听她喋喋不休,简捷地说:“我只听曲。”

    老鸨的目光倏地定住旋即喜出望外奴颜婢膝地迭声答道:“好!好!老身领公子到百合的厢房。”边走边吩咐伙计弄几道小菜,心里暗笑来客是个傻子花了三锭银子竟然只为听曲。

    辰风进了厢房,,令人感到舒适温馨。

    花梨木的桌子足翘背驼,油光锃亮的圆凳造型奇特,显得古朴而精巧。

    墙壁上悬挂几幅不俗的画卷,或宁静或淡雅,或冷寂或高远。

    角落奇趣的竹几上摆设着幽姿逸香的花卉,显得相得益彰匠心独运。

    只有秀外慧中的女子才会将房间布置得如此幽靓雅致,夏婉珍就是这样的女子。

    昔日的同乡伙伴相见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语。

    夏婉珍的瞳子疾速地掠过一丝忧郁,意味深长地幽幽叹息道:“罢了,有些劫数是躲也躲不过的。”

    谢辰风简略地述说了她失踪后那位秀才(她父)的生活境遇。

    夏婉珍泣不成声,向辰风款款讲述了自己坎坷而屈辱的经历。

    夏婉珍四年前被人贩几经辗转卖到一位将军府里给小姐当丫环,倒也不愁吃穿。

    小姐美丽而善良与她以姐妹相称,两人相处得情投意合。

    将军却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时常对她进行性骚扰,但是碍于女儿的情面不敢太放肆。

    半年后的一天,小姐马宛秋与一位绰号“风尘琴圣”的琴师相知相恋终于私奔了。

    这件事情导致现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夏婉珍的人生再次跌入无底的深渊。

    将军恼羞成怒将所有的怨气报复在一个弱质女子的身上,月黑风高之夜他原形毕露肆无忌惮地**了她。

    将军把她卖到妓院任凭男人贱踏,企图令她承受万劫不覆的痛苦。

    老鸨逼迫她卖淫,思想传统的她宁死不从。

    老鸨命打手把她架进昏晦的房间,打手捏住婉珍的鼻子,强行往嘴里灌一种终生绝育的**。

    随后老鸨粗暴地剥光婉珍的衣衫令其一丝不挂,八个彪形大汉对她进行**。

    夏婉珍痛苦得昏死过去,老鸨命人用冷水惊醒。

    婉珍仍不屈服。

    打手们凶狠地用皮鞭抽得她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老鸨气极败坏咬牙切齿地用脚尖直踢下体,令如狼似虎的大汉们再把女子轮流蹂躏一遍。

    尽管老鸨的刑法令人发指,但是夏婉珍挺住了。

    老鸨最终妥协,夏婉珍获得了卖艺不卖身的特许权利,取艺名“百合”。

    她随小姐学成的琵琶技艺堪称炉火纯青,银子也没少赚,老鸨终日眉开眼笑了。

    妓女的命运生不如死真的悲惨得很。

    老鸨完全把妓女当作赚钱工具,不分昼夜不管月例不管嫖客人数,一个姑娘一天接待十个男子是平常的事情。

    如果姑娘生了病,老鸨也不肯出钱请医生。姑娘病得实在无法接客了,就干些苦脏累的杂活。

    夏婉珍恨得咬牙切齿地说,她不甘心如此无辜而死,她要亲眼看着坏人(马士英)落个怎样的下场。

    谢辰风心有所动地问:“你说的马士英是否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他这次身临险境就是冲着马士英而来,据情报说《大明兵防图》在其手上。

    “只此一人,别无他者,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婉珍一字一顿地说。

    她说马士英依然色心不死,偶尔会软硬兼施或死皮赖脸地来纠缠于她,她基本不睬除了必要的弹奏唱曲外。

    那家伙近来性情尢为反常容易大动肝火,为男女之事竟然动手打人令她摔下楼底。这说明马士英遇上了烦心事或者他的末日将至。她看见马士英越反常,心里越高兴。

    原来壮年嫖客就是凤阳总督马士英,谢辰风的记忆中已经有了他的刻板印象;鲤鱼嘴、死鱼眼、倒八胡。他打定主意择日打探其府第。

    辰风诚挚地表示将为夏婉珍赎身从良。

    她感激涕零地说不图名份愿意做牛马在他身边一生服侍。

    除了钱秦篆他的心中再容不下别人,他目光游离片刻言不由衷地说道:“我希望你以后能够过着安定而温饱的普通生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夏婉珍的瞳子瞬间黯然失色,自卑自弃地低声自语:“好人家,好人家哪会娶我如此不干不净的女子。”

    辰风一时无语竟不知如何宽慰她。他设身处地想想自己也不会娶青楼女子的。

    辰风跟老鸨谈妥赎身条件并付足定金,约定十日内清款接人。

    谢辰风在婉珍的房间留宿一晚,其中的繁文缛节不尽详述。他对《大明兵防图》心有所系,大早起来出去侦察情况。

    他先寻家生意兴隆的餐馆吃些早餐,主要为旁听井市平民议论些五花八门时事新闻。

    “最近崛起一位年轻的刀客太厉害啦!江湖绰号‘金刀大侠’,挑战江湖八大掌门竟然无一落败。”

    “这位大侠是个武痴,据说他只要听说谁的武功了得,就会不远千里寻人切磋。”

    “绝对的内幕爆料,据说大侠的出身是渔民,由于渔船触礁漂流到一个无名岛,因祸得福竟然邂逅世外高人学得绝世刀法。”

    “还有更爆炸的消息,据说他的前妻就是天湖岛的岛主‘罂粟仙子’童静雯。”

    “肯定是捕风捉影,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这俩人可以扯得上渊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罂粟仙子’是跟前岛主‘赤蜂浪人’私奔的,因而才有机会做上现在的天湖岛主。”

    ……

    外面突然变得人声嘈杂有打骂声有哀叫声,辰风听议论说好像是有人吃了东西不给钱。令人奇怪的是,客人们对这种事情好像已经见惯不怪了,竟然若无其事似的无人起身去看究竟。

    辰风刚想起身去看究竟怎么回事,却被善意的客人拉得坐下。

    “足下莫管这种无聊的事情。”

    辰风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吃白食的叫永受康以乞讨为职业,人送绰号“飞天拐子”,金陵城内第一号赖皮。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来评价其人生是最恰当不过。他手上只要阔绰些,就去赌博或者大吃大喝全部花光,并且夸夸其谈充当大佬。当到一无分文的时候,他就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向别人乞讨;或者他装作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管不顾地先酒足饭饱再说,结果被店伙计们打得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平常人会把这种情形引以为耻,他却引以为荣地向人炫耀自己如何骗吃的伎俩。还别说,他倒真是屡屡得手,酒店一般是先吃后算的方式搞不清其何时有钱无钱。他的脸皮真厚不怕打不怕鄙视,竟然活得悠然自在。这就是“飞天拐子”的生存方式。

    谢辰风看着终究于心不忍,替“飞天拐子”向店掌柜结清了帐。

    店伙计们向那人愤愤不平地说他好运,停止继续殴打嫌不过瘾似的连连抖着手腕。

    那人一边用手向脑后理着头发一边瘸拐地划过来道谢,饥渴的眼睛然后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酒菜一声不吭,嘴角虽然还在淌着鲜血。

    此人不正是那个要钱不要命的乞丐吗?联想到那种滑稽的神态,辰风就差点忍俊不住想笑。

    辰风食欲顿失放倒筷子示意那人可以吃喝。

    那人眼放惊喜的光芒如遇大赦般扑向桌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把酒菜席卷一空。他惯性地端到一块盘子正想下五爪,霍然发觉是吃光的空盘只得讪讪地搁下,意犹未够地摸着咽喉直吞口水,并不说话翻着上眼皮直楞楞地瞅着辰风,看情形是肚量还未足够。

    索性好人做到底,辰风吩咐伙计尽管上酒菜直到拐子自己叫停为止。

    拐子惬意地抚摸着圆滚的肚子不断地打饱嗝,白眼球不停地翻动。他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得这么饱,似乎食物正塞在喉管随便动弹就会蠕到嘴里。要是用自己的钱顶多吃饱罢了,他可舍不得多撑几盘食物下去,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辰风看拐子已经酒足饭饱就转身离去。拐子像膏药紧随他身后喋喋不休地跟套近乎,不停地挑着大拇指指向自己唾沫横飞地说得天花乱坠。

    “哥们!我看你是初来乍到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在整个金陵城内没有我老永办不到的事情。”

    辰风算得上老江湖清楚他是什么角色,只觉得此人可悲可笑也不戳穿他的大话。待走到较为僻静处,辰风止步向拐子打听夏完淳和马士英的情况。

    拐子眉飞色舞地说:“大哥,你问我算是问对人啦,金陵城的每个街头巷尾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到,更何况你说的是路人皆知的地方,先到哪里?我带你去。”他似乎有点古道热肠的情怀。

    谢辰风说去夏完淳的府第,可以说夏完淳和钱秦篆都是他心底日思夜冥的亲人,不管情形如何如果不见上一面心中总有无尽令人欲罢不能的牵挂。

    拐子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地保,对金陵的人文地理如数家珍。

    1645年松江失陷,夏允彝投河自杀。夏完淳跟随老师陈子龙参加抗清屡立战功,被朝廷加封为“神威将军”,如今他正率领军队向南京挺进以阻止清军南下。

    不觉中,两人走到了一栋府第,门梁上挂着飞金的御赐横匾“神威将军”,显得威严赫赫。

    谢辰风想独自拜访夏府向拐子连声道谢示意其离开。

    拐子不识时趣地躇踌不走歪着头痴痴瞟着他,得瑟地拌着左腿,右手似掩非掩地在腰间拇指食指相互不停地打着响指。

    原来是在讨要好处费,翻脸简直比翻书还要快,这家伙忘恩负义完全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

    谢辰风不禁暗自生气,巴不得他赶快从眼前消失,却不屑跟这种人多计较,怄气地扔了一枚十文铜板给他。

    拐子敏捷地接住,笑嘻嘻地瘸拐着划走了。

    夏府的仆役大多是华亭村的旧面孔,辰风的出现对于夏府来说犹如石破天惊,大家惊异地相互转告:“大公子回来了,失踪三年的大公子回来啦!那个嗜赌如命的败家子回来啦!”

    大家暂且放下手头事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客厅围着辰风叽叽喳喳。

    辰风敏感地察觉到很多人热情的表面底下隐藏着一丝冷漠和轻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无非如此,辰风也能够理解。自己依然显得落泊不堪,夏完淳却已然是爵位显赫的将军。

    已经是旧貌换新颜,虽然人面依旧在,辰风却已经找不到家的感觉,在新的夏府他有些感到局促不安。

    丫环许梦晴依然念及故主之谊泡茶客气地招待谢辰风。

    他向许梦晴询问主人的去向。丫环说钱秦篆在宫中找了一份给公主陪读的差事要到晚上才归家,夏完淳率军正在驰援南京的途中预计近两天就到。

    谢辰风矛盾得很,既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对秦篆他有永久的眷恋也有永久的愧疚。他无法预料相逢之时将会是怎样困窘与尴尬的情形。

    不见也罢,辰风不顾丫环的苦意挽留决心不再逗留起身要离去。

    “大哥,才两三年未见,怎么不把这里当自家啦?”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从老远传来,分明是弟弟夏完淳的声音。

    话音未落,由远及近一位英姿勃勃的少年快步走来,穿着一身蓝紫色的长袍,脸庞清秀,全身上下透露着儒雅的书卷气息,却又与一般书生有所不同,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流露着坚毅与睿智,其行为举止无不显得果敢和干练。来人正是夏完淳。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夏完淳刚刚率军驻扎在城郊,立即抽空回家探望,竟出人意料地邂逅失散三年的大哥,不由喜出望外。

    二位少年相逢免不了互诉各自经历互诉离悉别绪,又是一番感慨与惆怅。

    辰风为了避免兄弟间产生严重的隔阂对投身义军的经历有所隐瞒。他知道夏完淳从幼时就耳熏目染夏允彝忠君报国的言传身教,对明朝早已是矢志不渝忠心耿耿。

    肝胆相照的兄弟之间岂可无酒,醇酒和美女最能令男人之间推心置腹交流情感。

    几道可口的小菜,香醇迷人的美酒,对男人而言已是人间佳境。

    久别重逢,二人有聊不尽的话题,随着酒量的增加,自然而然地聊到了女人,他们心仪的女人当然是钱秦篆。

    夏完淳的酒量稍逊已有醉意,他的脸上流露着落寞与痛苦,“悔,悔,悔!悔当初一厢情愿,如今造成一场错误的婚姻,你为什么要退让?情感是无法转赠的,可惜我明白得太迟,太迟了。”

    “完淳,你真的醉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夏完淳有些口齿不清;“人们常说酒醉心明,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说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最清楚客气底下掩藏着故意的疏远与冰冷的回避,我知道她依然没有彻底的放下对你的感情,她爱恋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明明清楚这一点,却为什么还是如飞蛾扑火般地眷恋着她?我为什么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不可能!决不可能!辰风的心灵在痛苦地抽搐并撕裂着。全身的血液在那瞬间完全凝固了,愁肠寸短,心灵渗血。他不愿不敢承认这种事实。他真心希望她能够完全忘却前尘不再眷恋旧情,即便她怨恨他,辰风的心里也会觉得轻松些。她越痴情不渝,他越内疚难过。

    完淳的言语仿佛寒光凛凛的利剑残酷地划开了辰风心灵上的血痂。

    一段情,一种错,两个少年的心灵在啜泣在滴血。

    辰风不敢肆意流露自己真实的情感,如今她毕竟已经是完淳的妻子,他只能把无限的思念和眷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即使他无时无刻不曾忘却过她。

    他的情感在疯狂而肆意地咆哮和发泄,那也只能是在理智的牢笼里做着困兽犹斗的挣扎。

    他的情感犹如孤独落寞的野狼在苍茫的荒漠里忧郁地流浪。

    心中纵然波澜起伏,他却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自己已经错过一次深深地伤害了秦篆,他不能一错再错去伤害另外一个亲人完淳,他既是她的丈夫又是自己的弟弟。

    谁能告诉他,当初的放弃是对还是错。

    如果痛苦可以替代,他宁愿自己承爱千刀万剐,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一点伤害。然而他们的痛苦,却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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