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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为欢几何 闺阁记 第二十五章、胭脂雪(一)

作者:壶中慢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9-05-05 05:50:13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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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风刮了整整一夜,早起,天气溧冽,寒水结冰,不光房檐挂起了冰溜,连窗纸也凝上一层又一层冰花。

    沈复从春芝口中得知父亲大人要来考察功课,担心受怕了一夜,本想一早起来再温习功课的,可是一到冬天,人骨子里的惰性莫明其妙就被激发出来了,他折腾了几回,硬是离不开暖榻。

    瑞云、瑞彩在府里呆久了,知道沈稼夫管家严厉,又见时辰不早了,沈复还窝在暖榻上赖床,生怕老爷不打招呼就过来了,于是连求带劝,足足耗费了半个钟头,才将沈复从床上拽下来。

    起来,沈复蔫蔫的打不起精神,拿青盐擦了擦牙,又随便吃了几口茶,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坐着。

    堪堪又过去一炷香功夫,沈复磨洋工磨够了,起身换了套常服,照例从架几上选了本古书,坐到平头案前发呆。

    正思绪连绵,突然瞧见书童平顺跌跌撞撞从外面闯进来。沈复遽然站起来,紧张兮兮地问:“可是爹来了?”

    平顺喘吁吁道:“公子快扮个样儿出来,不然,等老爷过来了,瞧见您发呆做愣,又不知该生多大气呢!”

    沈复心中厌烦,连连挥手示意他出去,然后飞速瞟了几眼《大学》古本又合上,开始念念有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沈稼夫快步进来,见沈复目不旁视,身不斜倚,较之往常更显用功,不禁心中欣慰,就默默坐到八仙桌边聆听,等沈复背了好几段,才开口打断道:“你背书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可这文意,你又清楚多少?”

    沈复早有预料,显得不慌不乱,“儿子陋见,以为《大学》通篇旨在教人诚意正心,修身立德,端正态度,格物致知!”

    沈稼夫听完这对答,表面纹丝不动,内心则惊喜交加,就慢慢放下手里捧着的盖碗,踱步走到平头案前,严肃道:“你也算用功了,只是不知做文章可有长进?昨夜常听你娘抬举你,说你平日里做了许多文章,我这一程子刚好得闲,你且挑选几篇出来,让我评点、评点!”

    沈复惟命是听,迅速让出座位,急巴巴从一摞文章里选了几篇出来,呈正给父亲观阅。

    沈稼夫见沈复举动迅捷,心以为儿子长进飞速,急着向自己炫耀,于是满心欣喜捧起八股文品读,可还没瞧得一时半刻,又不禁皱了眉头。再往下细读慢品,沈稼夫越来越不开心,终于忍不住开口:“文从字顺,但论点空疏,使人读了味同嚼蜡!”

    沈复听得愁眉苦脸,怏怏不乐从父亲手中接过自己的作品,一字一字细品,反省自思。

    “这一篇文笔条畅,却落于窠臼,也算不得好文章!”沈稼夫一目十行看完第二篇,微微沉吟片刻,又继续点评沈复的第三篇文章,“这一篇连篇累牍,言之无物,更算不得好文章!”

    揪着络腮胡子,沈稼夫翻到第四篇。这一回,他倒认真看了下去,所以舒眉笑眼道:“都如这一篇才好,别出机杼,让人看了耳目一新,可你学问不精,虽然破题揭了主旨,承题承上启下,可从入手以后,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皆不大好!”

    沈复不敢辩驳,只得连连点头,表示对父亲大人见解的赞同。

    沈稼夫细读了手中几篇文章,又随手翻了翻搁在一边的宣纸,而后全部合在一起,放到案首。

    “这几个月,为父公务繁忙,不能在家监督你的学业,你没有荒疏学业,为父心中很是欣慰,至于以后嘛,你也要持之以恒,不矜不伐,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辜负了为父对你的盼望!”

    沈复擎拳合掌,姿态谦卑地低了低头,“父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你才满十六岁,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虽然今年秋闱落了榜,可这才是你头一次入闱,万不可灰心丧气,意志消沉!”沈稼夫言语很温和,一改平日严父的模样,慢慢开导起沈复来,“另一则,你是沈家长子,雪茹、启堂他们还在底下望着你呢,你将来若有出息,他们就能以你为荣,以你为榜样,更加勤学上进!”

    沈复惭愧地低下头来。

    沈稼夫见他如此模样,心知不该给孩子太多压力,就又改口道:“明年,为父有个同年要到江宁府授学,他家里是诗书大族,学问拔俗,文识渊博,又是中过榜眼的人,你若能拜到他名下去,早晚光宗耀祖。明年开春,最好随为父往江宁府走一遭!”

    沈复思考着动了动眼珠,道:“孩儿遵命!”

    书房外面,沈雪茹趴在窗户边偷看,紫薇、紫荷、瑞云、瑞彩、平顺几个缩在她后边搭肩叠背。

    赶巧陈芸跨过门槛瞧见了,就轻手轻脚从后面凑上去。顺着一群人的目光瞧去,陈芸窥见屋里父子俩还在一问一答,不由喃喃道:“姑丈面色冷峻,不会又在训斥他吧?”

    沈雪茹听见声音,惊讶着回头一望,瞬间又放下心来,道:“八九不离十了,阿爹从来看哥哥不顺眼!”

    陈芸心里发慌,挤个头朝屋里瞧,哪成想沈稼夫耳尖眼好,立刻含厉带怒,飞速瞥了一眼过来。

    众人手慌脚乱,纷纷作鸟兽散,离开只打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

    勉强镇定下来心神,陈芸还担心沈复挨训挨骂,就拿手捂着心口,壮着胆子往窗户边凑了凑。这回,眼前没了旁人阻挡,陈芸刚好看见沈稼夫好整以暇离开座位,于是心内平静,慢慢又往后退了几步。

    顷刻,天青色满绣莲茎荷花素锦毡帘掀开一角,沈稼夫矮了一矮身,堂堂正正从屋里拔脚出来。走到廊下,眼瞧西窗边围着一群人,沈稼夫心中生怒,加快步速朝着人群走来。

    沈雪茹畏惧父亲的威势,惊恐着往后退了退,然后勉强镇定下来,张开樱唇,怯怯喊了声:“爹!”

    其余丫鬟、小厮缩肩垂脑,纷纷作揖:“老爷!”

    陈芸比众人反应慢了一拍,只能慌手慌脚凑上去一些,行礼如仪道:“见过姑丈!”

    沈稼夫吊眼一抬,拿冷厉的目光扫射了一圈,最后才将视线定在陈芸身上。因见陈芸卑躬屈膝,端着礼数,又见其丽容婀姿,风貌娉婷,这才语调温和着问:“你就是芸儿吧?”

    陈芸福了福身,柔声柔气道:“是!”

    沈稼夫目光尖锐,直视着身体微微瑟缩的陈芸,“常听贱荆念叨你,说你如何懂事,如何内秀,正好我最近得享清闲,你若是肯亲近,不妨午后来落梅院小坐!”

    陈芸偷瞄了左右一眼,然后顶着尖溜溜的嗓子,回道:“多谢姑丈美意,芸儿心领意受!”

    沈稼夫沉沉嗯了一声,又拔腿走到满脸惊慌的沈雪茹面门前,张口训斥:“无大无小,爹在教你哥哥做文章,你没事瞎瞧什么热闹?速速回去,罚抄《女诫》十遍,不抄完,不准出来!”

    沈雪茹噘着嘴想要讨饶,可一抬头,发觉父亲大人的脸色异常冷峻,只得不甘不愿应了一声:“是!”

    沈稼夫训斥完女儿,心念着还有旁事要忙,不想在儿女身上多耽搁功夫,就沉吟一声,健步如飞出了落梅院。

    沈雪茹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目送父亲离开后,她立刻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道:“爹也真是,好好儿地训斥着哥哥,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至于罚那么重吗?”

    “谁让你不怀好心,闲着没事来瞧我笑话?”沈复一边拿小竹竿撑起西窗,一边在窗后负手站立,“如今怎样,笑话没看成,自己反倒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吧!”

    沈雪茹坦然无惧,怒视着得意洋洋的沈复,耻笑道:“少装模作样了,爹哪回来考你功课,不是兴兴而来悻悻而走?刚才我还瞧见爹在训斥你呢,唬得你连话都不敢回!”

    沈复佯装叹息:“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今儿,爹非但没有训斥我,反而出人意外地夸了我一顿,还说我最近学问长进很大,明年,要送我去江宁府拜师求学呢!”

    沈雪茹眉头紧皱,气道:“红口白牙,天晓得你说得是真是假?”

    “爹还没走多远,你若不信我的话,可以立马追上去问一问呀,怕只怕,你没这个胆量!”沈复略带讥讽地说着,“再不然,爹刚才看过的几篇文章正放在书案边,你也可以进来瞧一瞧啊!”

    “谁闲着没事去看那些天书?”沈雪茹气急败坏,连眉头都在悄悄间移了位置,“你的大作,还是留着自己欣赏吧,我还要忙着赶回自己院里,苦巴巴抄写《女诫》呢!”

    沈复垂首叹息,再抬头时,发现沈雪茹已经领着紫荷、紫薇走远,而陈芸正笔直站在廊下目视自己,于是笑容明朗,冲着亭亭玉立的陈芸道:“外面天寒地冻的,芸姐儿快进来暖暖身子吧!”

    陈芸瞟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院里飕飕吹来的风夹雪,然后匆忙收敛了神色,拢紧斗篷朝着书斋走去。

    转眼进了屋内,沈复眼疾手快,一边满脸笑意迎上来,一边将鎏金簪花海兽婴戏图手炉塞给陈芸。

    陈芸顺手接过,摸上去还烫乎乎的,就含笑问道:“你屋里向来暖和,何时还用上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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