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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为欢几何 闺阁记 第二十四章、烛影红(三)

作者:壶中慢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9-05-05 05:50:13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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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稼夫听了前因后果,并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反剪双手,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踱着八字步走了几个来回,沈稼夫叹息一声,转头又朝忧心戚戚的陈氏靠近一点。匆匆扫了眼顾、黄两府送来的贿赂,沈稼夫沉吟一下,又慢慢坐回到距离很近的黄花梨榻上。

    “顾松轩、黄继懋虽然官秩不高,可这两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平日里可没少蹂躏百姓,每年光从丁锐、田税、盐税这三项上,至少就贪污了上万两银钱,再加上平时搜刮民脂民膏,他们府库里早该堆满金山银山啦!”

    “明早,你将这些东西悉数送还!”沈稼夫神情冷漠,老辣的目光里闪烁着逼人的寒芒,“这节骨眼上,人人自危,谁会为了包庇两个罪大恶极的人,白白葬送自己的锦绣前程?”

    “辞退了也好!”陈氏见沈稼夫有了困意,一面上去帮丈夫脱衣服,一面倾吐心里话,“我从来没平白收过人家礼物,这些书画合璧、金尊玉佛,我已经堆在那儿半天了,每每进来看见,总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压得我胸口喘不过来气!如今老爷发了话,让我趁早把这些送还回去,我这心里顿时开阔,竟也不觉得怎么难受了!”

    沈稼夫见妻子不是贪求富贵的人,默默一笑,又问:“对了,最近复儿功课如何?”

    陈氏听了,目光一滞,赶紧打掩护:“复儿倒也勤恳,每日鸡鸣三刻即起,洗漱过后,先背诵四书五经,然后用完早饭,继续捧读二十四史,午饭后还要伏案做几篇八股文!”

    陈氏徐徐说着,又特意加强语气强调:“老爷经常不在家,所以没看到复儿有多刻苦用功,可是不光我一人夸赞,连老太太也说了,复儿最近消瘦不少,定是用心刻苦之故!”

    知子莫若父,沈复私底下是什么德行,沈稼夫一猜一个准。见陈氏不厌其烦地说沈复的好话,沈稼夫心里已经有看法了,但并不急于拆穿妻子的谎言,只是面色严峻地坐在拔步床上,默默无言片刻,然后才开口询问道:“天天如此,还是偶尔如此?”

    “复儿为了得到老爷嘉许,倒是肯舍得下苦功夫!”陈氏勉强笑着,“只是老太太心疼他,不忍见他废寝忘食,所以屡屡告诫我,让我不要催逼太紧,免得苦了复儿!”

    沈稼夫弯下腰板,轻松脱了长筒鞋袜,浩然叹道:“五谷不熟,不如荑稗!你们女人家见识浅薄,只会对孩子百纵千惯,复儿原本天资不差,可再这样放任自流下去,不光成不了大器,还可能会成败家祸害!”

    陈氏听了这话,满脸光彩顿时全部黯淡下去,整颗心里只剩下对儿子前程的担心。

    “真是记性差了!”沈稼夫灵光一现,突然拍了拍后脑勺。

    陈氏刚从脸盆里捞了面巾拧干,转身瞧见丈夫一副恍然大悟状,不禁心内疑惑,就一面恭顺地将面巾递到沈稼夫眼门前,一面笑吟吟问:“老爷是想起什么来了?”

    沈稼夫难得笑了笑:“前日,远方来鸿,我的一个同年写信告诉我,说是明年仲夏,他要到江宁府府学授课!”刚一说完,又目不转睛盯着陈氏,“我这位同年呀,品德高尚,才能卓异,平素喜欢因材施教,许多学生经他点拨后,都会变得成绩显著,揭榜登第!咱们复儿开蒙不晚,可长久以来进步不大,若能拜到他门下求学问,早晚一日千里,加人一等!”

    陈氏会心一笑:“听老爷说得神乎其神,我倒心中怀疑,这人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不会!”沈稼夫回答得斩钉截铁,“若是空有虚名,江宁府府尹也不会花大力气请他!”

    陈氏得知这个消息,心里喜不自胜,可一想到高徒出自严师,不禁又面色紧张起来:“即便他声望显著,教授有方,可江宁府离苏州府有几十里的路程,老爷舍得让复儿出门游学,我还舍不得呢!”

    “所以说,你们女人就是目光短浅!”沈稼夫有意加重了语气,“大丈夫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岂可久久囿于一家之中,困于寸天之下?正好我明天要去考察复儿的学问,到时跟他提一提,若是他同意游学,我即刻写信告诉那同年一声,至于复儿明年去不去,明年再定也不迟!”

    陈氏挨床沿坐着,脑海里假想沈复见到父亲的模样,免不得有些提心吊胆,就张口为儿子恳求:“复儿与老爷不亲近,素来惧怕老爷,老爷明日过去,即便心里不大满意复儿的表现,也万不要开口训斥,最好拣些软和话说,如此,你们父子俩也不至于生了嫌隙!”

    “行了,知道了!”沈稼夫渐渐生了困倦,迅速从陈氏手中夺了面巾,随便抹了一把脸,然后旋身上榻,一面掀开鸳鸯被钻了进去,一面嘟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疼他的人太多,弄得我这个爹没点威严,既不敢申斥他,也不敢过分管教,真不晓得,我是他爹,还是他是我爹?”

    “这俗话说,无冤不成夫妇,无债不成父子,老爷上辈子欠了我们娘俩的,这辈子,我们娘俩可不该找上门来了吗?”陈氏微微笑着,忽然想起一事,便趴在沈稼夫后背上,道:“对了,上半晌,二嫂领着芸丫头入府,老太太见芸儿规矩懂事,心中十分欢喜,还当着大家的面儿,要给复儿订婚呢!”

    “我常常对你说,复儿年纪还小,婚姻大事不必着急,你怎么就没听进心里去呢?”沈稼夫原本已打算安寝,可猛孤丁听见妻子提起婚事,还是不由自主转过背来,“嫁夫嫁能,娶妻娶贤!复儿的婚事关乎他一辈子,不能由着你们妇道人家做主!”

    陈氏见丈夫不光瞧不起自己的眼光,说话还不中听,很快变了脸色道:“反正这桩亲事是老太太许下的,你若是不同意,尽管找老太太说道去,我才懒得夹在中间儿调和呢!”

    沈稼夫觑了陈氏一眼,又顺手摸了摸连鬓胡子,“老太太当真看上了那丫头?”见陈氏点了点头,沈稼夫悠悠吐出一口气,靠到床头上思考,“我不是不操心复儿的婚事,只是翼儿中馈犹虚,咱们这边就着急忙慌娶亲,会不会太点眼了些?”

    “这就是您担心多余了!”陈氏笑悠悠凑近一些,“我可听老太太私下说了,翼儿秋末就订了亲,如今只等他从安徽那边回来,二哥二嫂立马就安排人去女方家里下聘!”

    “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先前也没听二哥提过?”沈稼夫满眼疑惑,复而又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氏,“二哥老成精明,如果这事是真的,没必要瞒着我们不说,会不会是你打听岔了?”

    “不会!”陈氏不假思索回答,“二房已经跟女方换过八字帖儿了,这事还能作假?”

    “如此,倒有几分真了!”沈稼夫喃喃说着,忽然又提起兴致问:“那女娃是哪个府上的?”

    “城东安家,听媒婆说那孩子和翼儿年纪相仿,闺名绮春,身条嘛,中不溜儿,姿色倒是不差,中人以上!”陈氏一聊起这些家庭琐碎来,立马显得神采奕奕,“二嫂也去人家家里相看过了,说是那女娃性格怯懦,活似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沈稼夫听了,疑惑道:“二嫂既然看不上人家,为何还巴巴儿地上安府提亲呢?”

    “老爷博闻见广,难道竟不知安老爷是做什么行当的?”陈氏见丈夫还在冥思苦想,干脆解疑道:“那安老爷也是开绸缎庄的,生意做得一点不比二哥差,我猜想,二哥也是看上了这点,才肯同意这桩婚事!”

    “自古以来,咱们苏州这边的纺织业就十分发达,许多小门面因为挤不过大布庄,关门破产者,比比皆是。形格势禁,二哥想要与安老爷联手,扩大生意规模,本也是无可厚非!”沈稼夫醒豁地分析着,转而又笑道:“也就是你,一点机心也没有!”

    “给儿子选正妻,要那么多机心做什么?”陈氏不苟同丈夫的看法,分条缕析来阐述自己的观点,“我知道你们当爹的心思,对待儿女婚事,务必讲究门当户对,可你们何尝为孩子想过?这同等家境下长大的少男少女,虽说生活条件差不多,可脾性上大有差别,我可不想让复儿受妇人的气!”

    陈氏贴身凑近丈夫一些,温言细语道:“再说了,难得复儿与芸丫头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当长辈的知道了,就是高兴还来不及,难不成还要上赶着拆散他们?”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沈稼夫态度温和,略黑的眼窝反应了最近的疲惫,“我虽然不信奉佛祖,可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回回来,少说也要呆一个多月,你呢,寻个合适的时机,陪我一块评鉴评鉴那丫头,若是他俩实为良配,我自然不会反对!”

    “那行,你也颠簸了大半日,这时辰,快安歇吧!”陈氏精神焕发,仔细为丈夫盖好棉被,然后捧了换洗衣物出来。

    外头,春芝、春燕两丫头正守着银铫子烹茶,忽然瞧见主母出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夫人!”

    陈氏看了两丫头一眼,顺手将沈稼夫的换洗衣物交给春燕,然后转头对着春芝问:“铫子里的水几沸了?”

    “刚起了鱼眼,应是二沸了!”春芝娇声细语。

    “陪老爷说了半天的话,现在有点口渴,去给我沏一杯茶来!”陈氏下达命令后,看也不看春芝,直接朝不远处的梳背椅走去。

    春芝慢慢走到银铫子边,拣了一块麻布盖在壶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银铫子,往紫砂壶里倒了一铫子水,又从手边的茶罐舀了一茶匙茶叶,全部倒在紫砂壶里,接着又倒了一铫子水,最后才高高提起银铫子,将余下的水淋浇在紫砂壶里。

    费了一番功夫,春芝终于捧来一盖碗茶,翼翼小心地端给陈氏。

    陈氏闻着茶香,已觉心中舒畅,及至饮了几口,更觉口齿留香,浑身舒坦,就慢慢塌下了双肩,交代道:“老爷明日要考察复儿的功课,你去落梅院先知会一声,让复儿早做准备,免得惹老爷厌烦!”

    春芝听话地点点头,匆匆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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