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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皇楼望雪，天地茫茫。
轩辕、鹤无踪，以及剑皇三人静默饮茶，心中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今日五阳再耀江湖之上，平静了几十年的江湖，恐怕有会再掀风雨了。
“你打算怎么办？”鹤无踪放下钧窑烧制的天青色茶碗，眯着眼睛，问向轩辕。
轩辕沉默，双眼看着天青色茶碗中热气腾腾的清幽茶水，“我一时也想不出来法子。”
“当年正阳宗覆灭一事，震动江湖，可是，谁都知道，这其中和浩气盟在背后捣鬼有关。”剑皇目光苍茫，望着楼外纷扬大雪。
号称天下第一盟的浩气盟，虽然成立时间不过百年，可是，其麾下聚集的江湖高手却是众多。三十年前，浩气盟带着江湖门派掀起与正阳宗的“神道之争”，双方力战，正阳宗惨胜回西北，浩气盟等更是被打残了。
“话说，当年浩气盟带着八大派迎战正阳宗，实际上，少林、武当、道宗这几个帮派出力颇少，只是神殿和浩气盟反倒是中流砥柱。”鹤无踪缓缓说道。
轩辕看了一眼鹤无踪，“这我也知道。神殿千年来与我们都格格不入，若是说，神殿最仇恨的人，一是无剑术一门，那二就是正阳宗和天君谷了。”
“毕竟，神殿当年没能和其他族人一起离开人界，也是阳神、极天君，还有无大师等人的失误造成的。”
“阴阳老人神殿不敢招惹，天君谷又是半隐世状态，更何况还有那个被誉为两百年来攻伐第一的龙破天镇守，神殿也不敢轻易进攻天君谷。所以，自然而然，神殿就会趁着‘神道之争’，落井下石，痛打正阳宗。”
鹤无踪和剑皇静静听着轩辕说话，也不插嘴，只是偶尔抿一口香茗。
轩辕手指轻敲桌面，缅怀过往，“当年阳尊也是够强悍，一人独对浩气盟盟主和神殿殿主两人联手，七轮赤阳闪耀天际，硬是将对手击得一死一伤。当年那场‘神道之争’，若不是阳尊强势击杀，不知道会捣鼓多久，江湖上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听闻轩辕提起神殿殿主，鹤无踪嗤之以鼻，道：“当年天尽头这老小子战死在阳尊手下，后来他儿子天道接下神殿殿主之位，呵呵，居然带着神殿高手去围剿恶人谷，也是胆子肥。”
剑皇给鹤无踪沏上一盏茶，揶揄道：“老鹤儿，当年神殿围攻恶人谷，还不是你千赶万赶，跑去解救恶人谷之围，不然的话，恶人谷也就不存在了。”
鹤无踪白了剑皇一眼，端起剑皇给他沏上的那杯茶，汩汩饮尽，“说得好像你没出手一样？”
“哈哈。”剑皇爽朗大笑，又为鹤无踪沏上一杯茶，沉声说道：“当年正阳宗雄踞西北，不仅和魔教三大宗征伐，更是帮助边关将士抵守国门，我敬他们为国家苍生。天道那晚辈小子居然也敢想灭了正阳宗最后的人，老子可看不下去。”
说道这里，剑皇似有怨愤，“这些江湖中人，自诩为救天下，可敢上战场的又有几人？一盟一殿，两阁四谷八大派，会放自家门下弟子去镇守边关，中原平安吗？说得好是江湖人不管朝廷事，说得不好就是自管门前雪，谁管国家门前的敌寇。”
剑皇难得在江湖之上抱怨一二，此时在轩辕和鹤无踪听来，也是面面相觑，二人虽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二，可也确确实实没上过战场，更别提为国为民镇守国门疆土了。
自家管自家的事，江湖人不愿躬身入朝堂，只愿做一个逍遥世间的江湖儿郎。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边关将士的誓死抵御，江湖儿郎有一个平静的天下让他们去闯荡吗？
剑皇看了看面色尴尬的轩辕和鹤无踪，淡然一笑，说道：“不是说你们。其实我也懂，到达一定境界的高手，目光已经不再是为一国一家了，而是求证天道。就像阴阳老人一样，三十年不问江湖事，平生从不管朝廷事，因为，他的目标是天，而不是地。”
“你在西北镇守边关多年，可曾去看过如今正阳宗遗址？”轩辕问向剑皇，转移话题，生怕剑皇再牢骚出什么不堪之语。
“唉......”剑皇长长一叹，“都毁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个扫地的老人常年在那里，就没人咯。”意态萧索，剑皇曾多次上正阳宗遗址，奈何一片荒凉，几多惆怅啊。
鹤无踪和轩辕也是沉默，称霸江湖近千年的正阳宗，在东西几大教派的夹击之下，惨痛覆灭。他们这些大宗师，又何尝有没悲愤之情？
“不管怎么说，这个叫李啸天的孩子，一定要让他活下来。”剑皇义正言辞说道，当年正阳宗助边军镇守国疆，于情于理，唐凌天都要帮助阳尊守护最后一位传人。
“一定要活下去。”鹤无踪眸闪精光，自己能亲身飞驰救援恶人谷，那如今一定要保住李啸天。
“可事实是，李啸天的纯阳天功败露出去，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不定神殿、浩气盟都会派出高手前来狙杀。”轩辕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鹤无踪放下茶盏，“我去敲打神殿。”
两人侧目望着一向淡薄出世的鹤无踪，微微一愣，没想到鹤无踪居然会想到直接去敲打敲打神殿。
“那我去浩气盟走一圈。”轩辕笼袖笑道，既然当年你们无情，那今日我们强势镇压，也说得过去了。
听得两人之言，剑皇意气顿生，道：“把这小子带到军队中去，老子亲自看着，看哪个江湖人敢来杀他。”
“若是有人冒着大不韪出手，老子不介意向西厥学习，来一个马踏江湖，用朝廷军队灭了那个门派。”
“慎言！”轩辕盯了剑皇一眼，谨慎说道：“中原和西厥不同。西厥当年能马踏江湖，统一庙堂和朝野的势力，可是这一套在中原行不通！”
“额，哈哈。”剑皇朗声大笑，“我也就说说而已。当年老刀把子一人破六千甲，若是军队遇上这样的人，可禁不起这么折腾呀。”说道最后，剑皇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
月色清冷，酒馆更清冷，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的店小二，悠悠回望了一眼最后一桌食客。
他娘的，吃什么吃，这么冷的天，大爷要回去滚被窝呀。
面容清瘦的掌柜，虽是年迈，可精神头好，提着一个内覆铁皮，装着炭火的竹笼，悠悠喝小酒暖身子。
大厅中间，两人相对而坐，气势昂藏的燕谈歌红了眼角，在今日看到五阳耀天之时，他犹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不断说着对不起宗门，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中年汉子捧着粗陋白碗喝了一口烈酒，抹了抹嘴，“走了那么多地方，享受锦衣玉食，饕餮盛宴，可是呢，还是这种小地方有人情味。”说话之际，中年汉子偏头望了一眼正在兀自诽谤的店小二，微微一笑。
“酒再好，食宴再佳，也是吃出一个心情来。那些锦衣王孙，喝最醇的酒，食最美味的佳肴，抱着我见犹怜的玲珑美人，可是呢，活到最后，还是一场空虚一场梦。”中年汉子絮絮叨叨说道，夹了几筷子普通的青椒肉丝丢进嘴里，含糊不清说道：“世间是真世间，若是一味那么执迷于心中所想，你说，会不会执念太深，深不可拔呢？”
燕谈歌不语，目光哀伤，静静看着面前从未动过一分的酒水。
“有人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中年汉子瞧了燕谈歌一眼，“你呀，就是对当年的情看得太重了。”
“若是你放下当年那个誓言，一路高歌猛进，别说是登临武道之巅，进军天道也不再话下。”
说到此处时，燕谈歌慢慢抬起眸子，盯着中年汉子笑意盈盈的双眼，说到：“我可以死，但，正阳宗不能死！”
“可是正阳宗已经死了。”
“复活他的人已经出现了。”
中年汉子沉默下来，饮了一碗又一碗，酒水湿了衣襟。
“易先生，当年你救下我，大恩无以未报，若是以后燕某没死在江湖之上，只凭先生一句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告辞！”
燕谈歌负剑而去，在茫茫风雪中倏尔消失了身影。
中年汉子一直看着燕谈歌离去的身影，又瞟了一眼燕谈歌一直没有喝的劣酒，一手抄了过来，端着就汩汩浪饮。
“真有正阳宗的风范呀。”饮尽最后一碗，中年汉子似是醉了，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梦回金戈，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正阳宗上说听到了一句门训。
“正阳之人，生死与共。赤阳为证，天地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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