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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叶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星辰骤变，消逝在无垠的黑暗中。一股不可抗的引力将他向两边撕扯，汹涌的黑色潮水淹没他的身体，无法呼吸。深陷茫茫的死寂里，没有身后，没有尽头。
……
忍冬花的馥郁染浓了四月的空气，轻拂着白色窗纱，阳光漫过了林茜旖旎的睡容。
叶鎏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浅栗色的鬈发懒散披肩，弥漫着少女独有的幽香。一身松垮的雪纺罩衫下，白皙光滑的胸脯总会诱发着怦然的悸动。
沉溺着她熟睡的轮廓，叶鎏站在窗台边削着苹果，卷曲的果皮在刀刃的反光下渐渐延长。他把蜿蜒的苹果皮摆成一个立体的∞符号，这是他的一点小乐趣，模拟着那迷人的莫比乌斯环。
“你动作可真利索。”林茜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叶鎏递给林茜一瓣苹果，“我会认为你这句话是埋怨我昨晚的时长。”
“再给我杯热水，”林茜嚼着苹果，“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带女生回来呀。”
“我只和两个女人上过床，林茜。”叶鎏烧开了电热水壶，“一个是你，另一个也是你。”
林茜下了床，踩着叶鎏的棕榈色皮鞋，环抱着他，“你这是在抄袭鲁迅那句‘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的废话。”
……
橡树的光影在两人身上游移，穿过丛生的树林，林茜说要带他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你知道吗，如果在超大的森林里迷路了，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要怎么逃出去？”林茜轻盈踩过枯落的枝叶，走在前面带着路。
叶鎏抬头望了一下刺透过树叶缝隙的光斑，说，“只要保证阳光一直落在左肩。”
林茜回头出乎意料地看了一眼叶鎏，“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是我以前写过的一句诗。只要阳光还落在左肩，只要我还在你身边。”
“怕不是写给哪个女孩的肉麻情书吧。”
“物理和诗歌一样迷人的是它们的深邃与浪漫。”
林茜温柔拉起叶鎏的手，一路小跑越过斑驳的光影，“前面就快到啦。”
那是一个荒废的天文站，遗弃在这僻静的森林里，青苔爬满了那铬黄的铁壁，在中心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天文望远镜。
“你是怎么发现这旮旯的？”叶鎏打量着这个年纪比自己都还大的简陋天文站。
“报梦。”
“啊？”
“从某个时候开始，就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在梦中，对我说这个地方的存在。然后我就不停在学校后山的这片森林瞎晃悠，结果真的找到了它。”林茜娴熟地攀上了天文站，“你也上来看看吧。”
“被你说得有点超自然了都。”叶鎏笑道，“你后来在这个天文站有发现什么吗？”
“没发现，但是觉得很熟悉，像以前就来过很多次一样，甚至冥冥之中我就已经在这里见过你，似曾相识的感觉。”林茜轻抚着望远镜的外壁，神色平静。
“那只是一种即视现象，由于各种意识因素牵引导致的。像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解释那样，是意识矛盾冲突的体现，会在……”叶鎏正准备条理清晰地给林茜分析，却被林茜不好气地打断了：“你情商是不是又被狗吃啦？”
……
他们一直倚坐在天文台旁边，去聊各种奇怪无聊的话题，有时是理论复杂的物理，有时是二十一街的某家小吃店。直到日薄西山，夜幕来临。
叶鎏仰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光，然后站起身走向那长管状的望远镜，“这玩意还能用么？”
“不知道诶，我没试过。”林茜的惬意写在了这微凉的晚风里。
叶鎏调了一下望远镜的位置，轻微俯身将眼睛对准望远镜时，突然看到的不是远在天际外的某个星象，而是连翩闪现的无数光景，在那里他浮光掠影地度过了所有的日子，有关过去，有关未来。但那些都是极其零碎的画面，却已让叶鎏震惊不已。
林茜看到叶鎏脸上静滞的一丝惊惧，喊了他两声，叶鎏才回过神来。
当他吁气后重新去注视那望远镜时，映入瞳孔的只有遥远的星系，刚才的一切恍如幻觉。
“你怎么啦？”林茜关怀道。
“没事儿，”叶鎏离开了望远镜，坐回林茜身旁。
“对了，我给你说一个你肯定不知道的东西。”林茜似乎想起来什么，有些激动，“你知道卡西尼号的飞行周期吗？”
“我连卡西尼号是什么都不知道，林茜。”叶鎏把头轻轻挨在林茜的柔软的胸上。
林茜温柔地捋着他蓬松的头发，“卡西尼号是1997年17个国家一起参与研发的土星探测器，但如果直接依靠火箭推力在七年内进入土星，至少得携带70吨燃料。所以，它采用了与‘伽利略号’类似的办法，借用行星的引力来加快速度。”
“后来呢？”叶鎏闻着林茜发梢的幽香，扭头蹭着林茜绵软的胸脯。
“别闹，”林茜笑着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卡西尼号用了两年时间在金星和地球千百公里外飞掠，获得加速，飞往太阳系的外层。终于在2004年，在距离我们15亿公里外，穿越了土星光环。接下来的13年，它都在检测着土星环的构造。”
叶鎏迷离地看着林茜咫尺的脸，好奇地问道“然后它就报废了？”
“当然不是，”林茜颔首亲吻了叶鎏的侧脸，“当卡西尼号变轨用的燃料耗尽后，飞船就会在土星轨道上乱飞，土星周边物体太多了，而卡西尼的重要发现之一就是土卫二上有液态的海洋，当然是埋藏在表面厚厚的冰层下，有液态的水就很可能具备产生生命的条件。如果飞船将来撞上土卫二，钚-238有可能掉出来，那是一个高温红热的陶瓷块，会融化周围的冰。而且卡西尼号的船舱里约华氏72度，很有可能从地球带过去的细菌会形成孢子形态，在这种温暖的环境上能存活成百上千年。在它们一同坠入水里时，也许几十万年过后，土星上会诞生出另一种生命。遥远的亿万年后，谁也说不准是不是真的能引起星球大战。所以，NASA做出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就是毁掉卡西尼号探测器，在燃料即将用尽时，让它焚毁在土星的大气层中，在高压和高温下蒸发殆尽。”
“明白了，它通过自毁，扼杀了原始生命诞生的可能，从而避免了未来某天的星际战争。”叶鎏试探地把手伸进林茜的衣服里，月光洒在他微醺的笑容上，“可是现在，我只想和你产生原始冲动。”
银色满际，月光匍匐在他们恣意的身体上。在昏暗中揉搓与碰撞，起伏着短促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