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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伊直虎不禁一愣，疑惑的看着织田信胜，问道，“我的适应能力……”
“是啊，直虎，”织田信胜正色的说道，“井伊家既然已经臣服于了德川家康，并以此换来了德川家对井伊家既有领地的承认，那么，你就应该向家康表现出足够的利用价值才行啊。”
“利用价值？”
“这次，由于我兄长那让人莫名其妙的自信，导致了现在整个近江局势的恶化，浅井家已经彻底的背叛了我们织田家，越前与北近江的传统联盟再次出现，”织田信胜阴着脸说道，“而且，在信长不得不面对这支强大的敌人的时候，还会有一个家伙，躲在京都阴暗的角落里，在我哥哥的背后，准备恩将仇报的下刀子呢！”
“……公方大人？”井伊直虎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去年还从京都传出来关于将军大人与信长公两人之间君臣和谐的美谈，不过，乱世之中，当天晚上还是把酒言欢的朋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事情，直虎也不是没见过，何况他们上层之间，恐怕就更加尔虞我诈了吧。
“我兄长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向义昭递发了殿中御掟书九条，呵呵，你猜猜里面是些什么内容……”织田信胜并没有真的去让井伊直虎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第一条，将军领内的惣番众（带有自治性质的领民联合体，当时的幕府由织田信长支持重新入主京畿，但是根本无法完全控制领地，遂与领民达成和解，成立类似自治联合会一样的组织，即为惣番众。）未经京都所司代的同意，不得擅自离开所领，不然即作为乱民处死。”
“啊！”井伊直虎发出轻叹的声音。
竟然越过将军大人而限制将军的领民吗？
“第二，幕府的家臣甚至家臣的家臣如果要去御所的话，必须先行请示信长，未经允许不准靠近御所。”
这……是连自己的家臣都不能自由会面了？
“第三，一切诉讼、案件、内务，一旦由京都奉行众经手，则将军就无权干预。”
“第四，禁止京畿民众直接向将军申诉。”
这样的话……将军岂不就是一个摆设？
“第五，石山本愿寺（净土宗）的僧侣、僧官以及阴阳师等严禁进入二条御所。”
“第六，其他大名若和将军有书信来往，则书信必须事先给信长阅读。”
这哪里是个摆设，简直如同囚徒了啊……信长公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第七，将军的家臣如果表现突出，则须奖赏，奖赏事宜由信长处理。”
“第八，天下政事都交给信长处理，即便没有将军的御令，信长也能对任何人进行成败判定。”
“第九，将军大人应当做好自我反省的工作。”
织田信胜一口气把这九条御掟书全数说了出来，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虎，你说信长是不是做的太绝了一点，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到义昭看到这封谏言书的时候那付脸颊跳动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你们织田家太过份了，义昭公毕竟是将军大人，信长公这么做，岂不是以下凌上？”
织田信胜不以为然的摇着头，说道，“你这样的想法，的确是目前大多数武家心中所拿的主意，但是，凡真正走到我兄长这一步的雄主，对那个已经腐烂到几点，没有任何力量来源的幕府都会有一种深恶痛绝的蔑视，如今的天下，就是需要我兄长这样的人物来涤荡浊乱，而幕府就是这一滩污浊的源头，你懂吗，直虎！”
“是这样吗？”
井伊直虎感觉自己的表情应该有些僵硬，虽然织田信胜说的这样斩钉截铁，但是直虎的心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这样认同了他或者他兄长的想法和做法，只是木然的看着织田信胜，微微发愣的随口应和着自己的丈夫。
织田信胜的心里一阵苦笑，他从直虎的神情中已经体会到了她内心里对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的抗拒，没办法，这个时代，真正能够有信长这样的革命性思想，对日本自平安时代开始就传承至今，到镰仓幕府达到顶峰的传统社会体系和人文体系视如草芥的人，毕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这种传统，本身就有着极强的惯性力量，它从社会的各个方面，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渗透到了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每一个地方，这个社会的所有成员，从出生开始，就潜移默化的接受着它的影响，这种影响，让这些人极为自然的去相信所谓的传统规则的正确性，有时候，只要用一句极为简单的话就可以把那种显而易见是错误的规则无限期的维持下去，这句话很多人都听到过：祖宗家法。
而这个时候的日本，同样处在这样传统力量的禁锢之下，社会生产能力十分低下。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氛围里面，本身的错误和违反实际情况的规则，必然在一定时间的积累之后，逐渐形成引发内部冲突的必然指向，冲突越来越大，人心人性也随之渐渐失去，这就是一个循环，也就是那本几乎都读过的书的开篇第一话形成的原因，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吧。
而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规则本身出现了问题，这个时候，就需要所谓的英雄的出现，创造历史，改变历史的只可能是英雄人物，绝不可能是人民群众。
当然，日本历史走到永禄十一年的夏天，能改变从应仁之乱开始，持续至今已经整整一百年的天下动乱，只有那位时代的弄潮儿，织田吉法师信长一人而已。
很可惜，除了织田信胜之外，关于这样的坚定意念，只怕连此时的信长自己都未必形成了吧，更遑论自己身边的这个井伊谷城的女城主，井伊直虎了。
“直虎，我之前想说那么多的意思，其实只是想告诉你，我哥哥很可能要面临非常危险的境地了，而德川家康的三河军团对信长来说实在太重要，所以，远江之后的战事，我们可能没有任何支援，必须依靠我们自己打败朝比奈泰朝，今川氏真……有可能的话，甚至包括武田信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