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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好得很！”蓝鲸圣王冷冷看他一眼，回身重新坐了回去，“北海仙天如此之远，一年之约又近在眼前，即便你有虚空横渡之法，往来一遭也绝非易事！到时候可不要让奎因耻笑你怯战逃脱！”
成为“守界人”后几乎可以在本界随意穿梭往来，即便遥远如西方异域，陆正也有把握在熟悉路线和定位之后用半个多月时间走个来回，若是等他修为再进一步，法力足够，那时间还可再缩短一些。
这些秘辛陆正心中有数，但却不能告知他人。他这次出山送费罗等人离开便是为了练习“守界人”穿梭秘法，果然一行人利用传送法门横渡的数日路程距离，自己回转之时却只用了极短功夫。若是北上冰川，即便路线不熟并无定位，但只是携带碧烟纱一人，一个月时间来回已是绰绰有余。
陆正暗暗想着，不动声色道：“我从南阳子那里新学了几门空间传送的秘法，以我之造诣，如今横渡虚空的极限距离远甚之前，不过消耗颇大，不方便带人。”
他言外之意，自然是为了打消蓝鲸圣王等人随他一起前往的念头。
“你心中早有计较，我们说什么也是枉然。”蓝鲸圣王懒得再费口舌之力：“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蓝鲸圣王话头就此打住，对他再不理会。
陆正顿时被晾在一边，干站在原地，虽然觉察她火气依旧，却不知该如何安抚。
蒙柯见状，起身过来帮忙圆场。他拉着陆正重新坐下，距离蓝鲸圣王远了一些。蒙柯正要开口说话，外面那层禁止光幕哗一声破碎散去，他和陆正刷一下将目光投向了蓝鲸圣王，却见她转头过去，根本不想搭理两人。
陆正瞧她模样，与以前柳依依生气时候何其相似，他当下突然明白，原来女人生气时候都是一个样子。
此刻内外再无遮拦阻隔，篝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野味炙烤的滋滋动静清晰入耳，外面众人陆续收回目光，又各自哄笑起来。
蒙柯席地而坐，轻轻叹了一声，将陆正注意力拉了回来，他问道，“你何时动身？”
陆正屁股下面垫了个空酒坛子，本来有些肉疼自己的珍藏，此刻毫不犹豫地又搬出几坛。酒入腹中化愁肠，他压抑着声音低声说道：“本来准备这一两天就走……来之前大师兄刚把我拦住质问了半天，我没跟他说这么详细，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替我保密。”
蒙柯浓眉微皱，沉重地点了点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忧虑，“事情是不是很棘手？”
“我不知道。”陆正不想欺骗眼前的大叔，耸了耸肩膀，最后密语传音道，“北边冰川出现了许多空间裂缝，有日益扩大的迹象，那位碧前辈修为高绝却也无法深入探查，但据她所说，空间裂缝的另一边流漏出有很强大的威压气息……”
蒙柯身子一震，脱口而出道：“像原天行召唤而来的异界魔王？”
他话音还没落下，陆正已经悄然布下一道隔音禁制，蒙柯说罢顿觉失言，但还好陆正出手及时没让别人听见。
陆正无奈摇头，小心打量着周围众人反应，见无人视线关注，这才道：“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和你现在一样，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她描述，再结合原天行的手段，估计八九不离十就是异界力量入侵。”
蒙柯面色大变，凝重到无以复加，“既然如此凶险，那你岂能孤身前往！”
“我怎可能自己去送命？”陆正哑然失笑，“我传承了南阳子衣钵，对空间裂缝的封印另有妙法，碧烟纱前辈就是为此而来，我出力归出力，但主要还是以北海仙天为主。虽说北海仙天远避中土修真界多年，可以前毕竟是也是正道几大门派之一，有他们全力配合，我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
蒙柯默默不语，良久之后才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话虽如此，但你仍需小心，有时候不畏强敌，但就怕未知之物让人不知该如何应付……中土修真界这边虽然不乏高人大能，可要对付南疆兽神，还得看你的，希望你能及时赶回来……陆正你还年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须知中土修真界少了你就会变得无趣得很。”
陆正猛地饮下一口酒酿，胸中微热，笑道：“我会多加小心，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若有可能，我希望你可以布设一道传送大阵，连通北海仙天与道清门。”蒙柯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如果事不可为，你们也好有条退路，或者需要帮助，我们也能尽快赶过去。”
陆正一愣，他倒是真没想到这点。北海仙天距离道清门何其之远，以往从未听说两边有传送阵勾连，既是距离所限，也是因为归元宗覆灭后，中土再无能够布设跨州超远传送阵的大能之士，但以他如今在传送阵一道的造诣，或许可以一试。
“此议甚妙！”他以掌击腿，赞叹道：“我会上禀宗门，如果掌教李师兄和碧烟纱前辈都同意，那我此行北上就更有意义了！”
蒙柯神情一松，嘴角掀起一丝笑意，“那我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要是见到柳依依姑娘替我们问候一声，等你修好了传送阵，让她一定回来一起喝酒。”
陆正点头笑道，“放心，你的问候我一定带到。”
蒙柯抱起酒坛，两人举坛对饮，酒酿入腹，蒙柯脸上隐现些许微醺陶醉，“好酒！”
陆正见他心情大好，一边对饮，一边斟酌着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今晚过来是要跟你们说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关于觉空。”陆正坐直了身子，周围的隔音禁制还未撤掉，“普陀寺的悟本师兄想带他回去。”
蒙柯反应慢了一拍，表情疑惑，“什么意思，去哪？普陀寺？”
陆正沉吟道：“不错，是去普陀寺。觉空和普陀寺其实大有渊源，悟本师兄跟他已经谈过，他也愿意跟着回去，但以他的心性怕是会犹犹豫豫心有不舍，所以悟本师兄找我谈了谈，希望能帮忙说服觉空。”
“小和尚……他和普陀寺有什么关系？”
陆正揉着眉心大概讲了讲，对面蒙柯听完后眼神登时变得犀利起来，“这么说来，小和尚也算是普陀寺弟子……普陀寺是佛宗圣地，觉空能去那里对他修行大有好处，不过……”
他声音停顿一下，眼中深处闪过一丝别样情绪，“他性子如此欢脱不羁，普陀寺乃是清净之地，他一定很难适应……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些念着阿弥陀佛的和尚。”
蒙柯与当初的什摩古刹有血海深仇，他说完这话，陆正便自然想到此处，“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太放在心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蒙柯摇了摇头。
“……嗯？”
“我不喜欢那些和尚，与什摩古刹无关，只是，”蒙柯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如何解释，声音在短暂停顿后又接续上，“只是他们给我的那种感觉，我不喜欢……太枯燥，太无趣，太过沉闷。”
陆正慢慢察觉到他的情绪有异，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试探问道：“……所以？”
“所以，我不想让觉空跟他们走。”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意料，陆正眨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蒙柯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觉空的身上，他看着小和尚和孟绍文、洛紫曦打闹玩耍，迎着篝火红光，他的脸上出现了陆正看不懂的东西。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多开心，”蒙柯缓缓说着，“你再想想那些普陀寺的和尚，你想让他也变成那样吗？整天板着脸无喜无悲，开口就是‘阿弥陀佛’？”
陆正缄默无言。
“你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蒙柯继续说着，“长远来看，去普陀寺有利于他的修行，将来他可能得道飞升，可他自己愿不愿意一头扎在修行道路上？你那位悟本师兄可能只是用种种好处诱惑了他，但于他而言，也许就这样无忧无虑的做个孩子才是真正快乐的事情……我觉得，你需要跟他再谈谈，也许在他心里，修行和飞升根本毫无意义——那不是他的目标，更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还有一点，小和尚是柳姑娘临走之前托付给我们的，他无亲无故，早已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你这样把他交给普陀寺，对他太残忍了，如果柳姑娘在这里，说不定也会拒绝。”
陆正沉默许久，慢慢消化着他的意思，半晌后突然幽幽自嘲道：“你说得对，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蒙柯掂了掂手中的酒坛，“这件事我来跟阿蓝讲，你现在过去跟她说怕是又要惹她不快。”
陆正默默点头。
蒙柯目光回转，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还是我去和小和尚谈一谈吧，你近日好生休息不要再操心这些琐事了，在你离开之前，我会让觉空亲口告诉你他的选择。”
陆正嗯了一声，再无言语。
他撤去隔音禁制，这才发现深夜的山中已经有了微风，焰火窜动，摇曳的光芒中他仿佛看见了重叠的世界。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追求得道飞升，眼下这般其乐融融的欢快景象让他留恋不舍，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亦是难以割舍的喜乐。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