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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动作麻利的敲开了泥蛋，把糊在人尸脸上的黄泥壳剥落下来。可惜，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被封在泥人佣里的人尸，并不是什么无脸怪。
眼前，是一张十分年轻的女人脸。人尸的皮肤雪白如雪，五官栩栩如生。两眼紧紧地闭合着，恍如在沉睡中一样。只是，女尸脸上的眉毛和睫毛，都随着黄泥壳一起撕了下来，模样看起来说不出的奇怪。
柳狐狸凑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黄泥碎壳，在手中捻动了两下，有些诧异地说道：“怪了怪了，这看着就是普通的黄泥巴呀。就这么薄薄地封上一层，人尸跟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没什么区别，竟然还保存的如此完好，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出现。这群古人用的防腐手段，有点意思啊。”
我看向那张被剥出来的女人脸，同样的没有眉毛，同样的没有睫毛。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真的只是一具死尸，我简直要把她跟我胸口的那张美人脸扯上联系了。过于相似的诡异感，总是让人觉得心里难受的发闷。我稍微转开了视线，不再盯着那具光裸地女尸看。
爷爷好像发现了什么，并没有就此收手，他接连剥开了几具人肉泥人佣脸上的泥壳，似乎在判断着什么。爷爷的异样举动，引起了我跟柳狐狸的注意，我俩对视两眼，也走上前去帮忙。
粗扫一眼，从青铜阶上滚下来的泥人佣，大约得有十几尊。只要是以摆在下面的泥人佣为主，从青铜阶上部滚下来的并不多，也就三四尊的样子。
我们把糊在泥人佣脸上的泥壳敲掉，露出来的全是一张张年轻人的面孔。这些人，有男性，也有女性。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副如同沉睡般的祥和感。
我忍得心底的不适，把几张人尸的面容都给扫了一遍，有些诧异地说道：“不过，这些人脸看起来，怎么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啊，一个年级大一点的没有。”
“都是在相似的年级死亡，人为杀害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做个猜测，这些人，要不是给某位墓主陪葬的可怜人。就是为了举行某种仪式，向某些神明或者鬼怪献祭的祭品。又或者是，单纯杀害了这些人，只为凑齐一定数量的泥人佣，来展示这个类似等级墙的青铜阶？不对不对，或许应该是……”
柳狐狸估计是觉得我越说越没边了，突然出声打断我说：“停停停，小司机刹个车呗，就您学识渊博，什么样的论断都敢往外说。这个地界，既然是一处难得的风水宝穴。以青铜为棺停尸，在历史上又能找到先例。”
“从当下的环境来看，这些人尸是殉葬人的可能性，占得比例还是很大的。至于你过于丰富的想象力，现在还是收着点好。哎嘿，这经验不足的雏鸟儿，就是挑不起大梁嘿。”
我看着柳狐狸一脸嘚瑟的表情，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这狐狸，一天不损我，就他娘的跟被人点了尾巴稍一样，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不舒坦的欠揍样。
家这边的老人都说，今辈子里拌嘴的活冤家，都是上辈里共黄泉的小情人。我勒个奶奶个腿的，我上辈子要真认识了这货，我宁愿一头撞在南墙根，一挂悬于东南枝，也绝逼不跟着这货一起投胎！
我心底腹诽连连，就听爷爷说道：“不言的说法没错，这些人尸，应该是给墓主陪葬的殉人。”
爷爷的突然出言，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僵局，我指着上面的青铜人首问道：“青铜案是架在峡谷之间的，这附近除了这个青铜人首，再没有能够停放尸体的地方了。难道这个青铜人首，真的就是棺椁？只是，这造型也太奇怪了吧。”
柳狐狸斜了我一眼，凉凉说道：“这还算奇怪的呀？传说中的始皇帝，可是坐乘金龙为棺，飞旋于仙宫……”
“不言！咱们在这里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先上去看看那颗青铜人头再说！”柳狐狸话未说完，便被爷爷一声呵斥给打断了。未等我开口再问，又强制转开了话题。
我不动声色的看了两人一眼，却见爷爷在迈步走上青铜阶的时候，悄悄对着柳狐狸摇了摇头，嘴巴还略微开合了两下，似乎用唇语跟柳狐狸说了些什么。只可惜由于角度问题，我暂时无法知晓爷爷举动背后的深意。
不过，两人间的私下互动，却引起了我的警觉。这两人，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东西？
微微出神的片刻间，爷爷和柳狐狸都已走过青铜阶的大半了。我掩下自己的猜疑，也快步追了上去。
站在青铜阶的最高处向下看去，除了四周无尽的漆黑外，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下面无数人尸做成的泥人佣。所有的泥人佣，姿态虔诚地朝着上方跪拜着，就如同世间的蝼蚁一般，渺小而又谦卑。
一瞬间，我甚至有了一种君临天下、俯瞰万民的错觉。那些古代的帝王，在手握大权、掌万里河山、定万民生死的时候，心底怀着的，是怎样一种感觉呢？站在掌控生死的最高峰，是那种酣畅淋漓的爽快感呢？还是犹如负重高山的无力感呢？
我转头看向那颗青铜人首，四张一模一样的人脸，四个一模一样的表情。人首无悲无喜，就这样静静地扫视着他麾下的所有臣民。
沉默中，柳狐狸走了过来，顺着我的视线向下看去，嘴里轻声嗫喏道：“站在不同的高度，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要摸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实情，就必须让自己成长到那个高度才行。”
柳狐狸这话，听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又像是对我如今困境的一种点拨。我猛然一凛，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面一片漆黑，不见一丝波澜。
我无法看透他内心的所思所感，轻声低语道：“是……我的高度不够吗？”
柳狐狸咧嘴一笑，笑眯眯地说道：“白天不懂夜的黑。”
我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就听身后一声暴呵响起：“你们两个小崽子，这他娘的又不是断桥相会，对眼瞧啥呢！还他娘的不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