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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三帝传 武周篇 日月明空,弘治暗争六十七

作者:libra1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9-01-30 00:43:12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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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立政殿。

    一大早,媚娘便被殿外的阵阵喧嚣给吵醒了的。

    她起身回头,看实了榻边无人之后,这才稍放了些心头火,转头叫明和:“何事?”

    明和正抱了拂尘立在殿门口望着外头,远远听闻纱幔之中媚娘叫他,便小步跑来,先端肃一礼,然后对着纱幔之中看不清人影的媚娘道:“娘娘恕罪!却是叫那些贱侍们吵着娘娘了!”

    媚娘闻言便一皱眉,忆及近日来宫中情形,便淡淡道:“又是她们?”

    明和点头,轻道:“一大早儿的便说无车无马不好归府……也是笑话,这宫里宫外,哪里听过五品以下的内职可得车马归府的。”

    媚娘却摇头,淡淡道:“她们要的却不是车马……”

    言及此,叹了口气,她起身,明和急忙上前侍奉着她浅挽丝髻,轻披晨褛,然后走出殿下,立在立政殿前。

    当一身红底金绣凤纹晨褛的媚娘出现时,尚未扬声,整个立政殿前广庭便静了下来。

    很快,一阵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参礼声响起。

    媚娘没有宣起,只是转头问一边儿急步上前来的瑞安,声音平静不起波澜:“你在这太极宫中,多少年了?”

    瑞安一怔,看了眼媚娘平淡无纹的面孔,想了想,点头轻道:“回禀娘娘,瑞安服侍宫中,已是二十四载。”

    媚娘问:“太极宫中,你前前后后都在哪一殿下服侍过谁?”

    “回禀娘娘,瑞安先侍立政殿先后文德娘娘身侧今上,再侍甘露殿下先帝身侧今上,后入延嘉殿侍先后侍童女元夫人身侧,再侍延嘉殿先帝太妃……身侧,后侍归今上身侧,再侍娘娘身侧。”瑞安回忆着答。

    媚娘点头:“你所侍者,最低的也是正二品的先帝太妃徐氏罢?”

    “蒙先帝恩赐,尽得贵人调养。”

    “你现在又是什么品阶?”

    “蒙今上恩赐,得受正三品内侍监之禄阶,得赐正三品内侍监之服印。”

    “那这殿下立着的,可有比你入宫及久,侍君奉主比你长,禄阶服印比你高的?”

    “这……”瑞安似有所悟地看了眼庭中那些都支楞了耳朵听媚娘说话,此时已然低头看着地面不出一点儿声音的女人们,声音微微地提高了些许:“不曾有。”

    媚娘淡瞄他一眼:“既不曾有,你为何还要在这里与她们纠缠不休?”

    瑞安张口,半晌不能言,只看着媚娘拂袖而去后,叉手三拜,转身,立直了身子,看着殿下:“我大唐礼法,正五品下内职出宫,一律不得乘车载马……这太极宫里,也不是诸位府上。立政殿乃中宫所居,该如何行事,诸位也不必咱家多言了罢?”

    ……片刻之后,就好像被一阵狂风卷走了似地,广庭之上干干净净,再无一人一物。

    怔怔地立在原地的瑞安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那深深的殿门之内,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纠结在胸口,许久不下。

    似乎……不一样了。

    半个时辰之后。

    终究还是睡不下的媚娘起身,一边由着近侍替自己洗漱妆发,一边儿随口问着李治何时下朝,得到消息说李治怕她心急,早早儿交代辰时便归,来用内药,这才放下心。

    “娘娘,仍着赤金朱凤罗裙?”瑞安小心地问着她。

    媚娘转眼看他:“你也学会了……不过穿件衣裳挑个颜色而已,倒让你们知道如何窥我心思。”

    瑞安含笑,伸手去取了赤金朱凤罗裙,却笑道:“这却是主上调教得当。”

    媚娘忍不住笑出声音:“你们就编排他罢!等他回来我倒要问一问了。”

    “瑞安师傅没说错,这衣色知心的法子,还真是主上教的呢。”明和在一边儿也笑着点头。

    媚娘摇头,也不再多说: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但也不介意。人的弱点若利用得当,便成了长法,所以无需介意。

    衣妆得当,媚娘才叫进早茶清内,然后又问道:“弘儿的腿上可还好?”

    “娘娘安心,当时元舅公便着人换了小殿下所跪着的软垫,加之间隔也叫他起来进香祭灵,以求图个活动……所以其实膝上只是肿了一些儿血瘀青点,其实一切安好,只是这两日不得跑跳,殿下难免心郁。”瑞安含笑点头,又道:“说起来殿下也真是个听教的孩子。当年便是主上,也没有这般听教的……受了那般大的伤,明有先后娘娘严令不得下床走动,他不还是偷偷自己起身,东跑西跳的不安生。”

    媚娘勾起唇角,微忆过往之后,却叹道:“只是这孩子心太实……我也难免有些担忧……”

    她摇头,又问:“昨日里秦侍医张太医又入内了?”

    “是。”瑞安的声音小了些。

    媚娘沉默,好一会儿又道:“这样下去,总归是不成。你可问过孙老哥,他还是一样不肯入内侍御?”

    “……是。他只说主上英福长久,只要有娘娘在,必然不会……呃……短寿。”瑞安尴尬。

    媚娘忍不住摇头失笑:“也只他敢说这样的话儿了……大唐皇帝不会短寿……”她再摇头,轻道:“罢了,他不肯就来,我反而宽了心。”

    一边儿说,一边起而往外走,预备着去看看李弘与李贤,一道用早膳。

    瑞安跟在一侧,也笑道:“可不是?若是孙老神仙立时便应了,那才……”

    他停了停,看着媚娘丝毫不停的背影,快步也跟上前去道:“说起来主上想也是知道的,这两日里东殿下的侍书小侍们又来回报,说主上又是一日百折了。”

    媚娘淡淡道:“不妨事。至多两三日,这折疏必然会少好些。”

    瑞安一怔,跟着媚娘穿廊过桥,来到后殿:“娘娘的意思是……中书省?”

    媚娘道:“你以为元舅公那样的人物,会想不明白么?若知治郎如此,他又怎么肯让治郎如此劳累?这些日子不发作,不过是因为要顾及韩王那些子人,作个面子功夫,叫人都以为治郎无恙,只是将这红颜祸水专宠后廷的名声打好掩护,免得引人疑窦罢了。”

    瑞安皱眉:“长孙无忌果然还是……”

    “我倒挺欢喜他这样的。”媚娘抿唇一笑,如春花绽放:“这岂非是也说明了他老人家明白,就算是韩王那些人,也知道治郎与我,情深一片,却是不能否认的。”

    她回眸,再笑,却在这将雪的腊月天里,笑出一殿春风和煦。

    ……

    同一时刻。

    太极殿里。

    李治早已退了朝,只是不曾及走,一身赤金龙袍,顶着翼善冠,听着李绩回报:“前些日子新罗金春秋已然传了消息来,说是果然高丽与百济,以及那倭人贼心不死,竟图着暗中勾结来的。好在有我大唐守军与新罗暗中相合,几番滋事,都被压了下去。”

    李治冷笑:“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死心的……盖苏文所谓枭雄之名,其实本便是个武夫,只图眼前之利,不计长久民生。这样喜欢以战养战,不知经营生息的蠢材……怎么肯就放了自己最擅长的,反而去做那些他最不擅长的事?人性趋易本便如此。”

    再点点头道:“传朕口谕与金春秋,着他可自行处置,但有盖苏文滋扰之事发生,他若有需,可自行向我大唐守军行调令。除玄衣铁甲非得帅印兵符不可动外,千人之下无需进报。”

    “千人之下?主上,这会不会……”李绩犹豫。

    李治看他如此,点点头道:“朕知道英国公的顾虑,其实朕何尝不是也多番思虑?不过那金春秋其心虽雄却非盖苏文那等短视之人,这一点,只看他治理新罗以养民生息而非对外征伐便可知晓。

    而且无论如何,我大唐当下国势之雄,五十年内都非他小小新罗或者高句丽百济之属可以撼动根本。

    这一点别说是他就是莽夫盖苏文也是清楚得紧。所以金春秋断然不会与我大唐为敌。

    至于千人以下么……

    新罗相守之军十万之众,我方又有可以一师敌万军,刀甲战法骑步皆横行海内的五千玄衣铁甲直接由行军大总管亲掌镇定了辽东将士,而三军之中为帅为将甚至为校为尉者又都尽是你与舅舅亲自挑出来的至忠之臣,有他们在一侧仔细盯着跟着……

    莫说千人,便是五千一万的给他准令,也难起什么大波澜。

    既知其无敌意,又有精锐在手,朕以此示恩也算是恩威并济。用人虽不可不防,却也不必过疑。

    过疑者便是无能之属了。”

    李治含笑一席话,说得李绩心服口服,点头赞叹不止。

    一事已毕,李治便又问起另外一件事:“那王文度之事,可查得清楚了?”

    李绩点头正色:“已然查清。王文度因嫉苏定方之功,故矫诏着其收兵,程知节知情不具,又有依从之嫌……眼下已是闹得前方将士联名求告,务必要严惩王文度了。”

    李治点头,一笑:“天赐良机,若是浪费了,实在可惜……不过时机未成熟,还是要等一等。”

    李绩一怔,但旋即明白了李治心思:“主上是想……借此一事,将氏族一派风头压一压?”

    李治抬头看他,点头道:“你可着意安排着。前线战士辛疾,这等联名上疏,只怕也会有人暗中设法拦着。”

    李绩点头,淡道:“只要主上想看,那它就一定安安稳稳到主上手中来。”

    李治话题一转,又问道:“程知节如今,也是竟受了那些子小人的利惑,再不复当年英风了。”

    李绩沉默,好一会儿才回道:“程咬金之名却非虚声浮影,只是世态如此,那王文度虽只不过区区副总管,可其身家姓氏,已足压程氏之名。他会有此做态,实属难免。早年的程咬金,无家无眷一身轻,自然可以在乎的便只有名。如今儿女情长,妻妾成双,他也难免要顾虑日后……还请主上明察。能免其罪,则免罢。”

    李治点了点头,赞道:“不过此一战,却着实是让苏定方显露了本事来。听说前些日子他还五百骑破敌两万之数……一战震天下呢!就是昨日里与金春秋所遣密使见时,他还再三恳提此事,言道若再得苏定方回守高句丽,那新罗便无虞。只是朕没答应他。毕竟苏才之高却非擅守者。宝剑当对强敌。”

    李绩脸上也露出笑容道:“确是如此,用兵者,贵神速,贵精猛。定方可谓其中善者。”

    李治闻言,有趣地看了一眼李绩道:“那若是你们二人沙场相敌,谁人可胜?”

    李绩淡淡一笑道:“定方用军,臣用帅。却非同道。然若沙场相敌,若日短,臣不胜,若日长,他不败。”

    李治目光一亮:“若果如英国公所言,定方却可为大将?”

    “正直如斯,用兵用斯,大将二字,还有些屈了他。”李绩肃容道。

    李治点头,拍膝连叫了两声好,然后又亲自手诏,嘉奖苏定方。

    眼看着李治运笔如龙,李绩便欲退下,结果却被李治叫住。于是只得看着李治手诏已毕,交与一侧德安拿去中书省用印加裱,流星快马传入前军,自己则看着李绩道:“另外还有一桩事,就是关于李许二人……此二人有才,然朕着实不喜。奈何眼下这等情势,却需要此二人打开一个局面……但是……”

    李绩会意,轻道:“主上是想眼下便预设了些暗棋,以备日后此二人渐成祸患之时下手除之?”

    李治点头,正色道:“父皇曾言,良材者当尽其用,然其品德行操若不善者,虽当怀仁君之心信之,却也要存暗防之心留之……”

    李绩想了一会儿,轻道:“李许二人,也着实非可长用之材,三五年内,若主上只求将氏族一系多少压制,却可轻用。然万不可放实权于他二人之手。且还需得暗中培契其过,以防其毒害朝中。”

    李治点头道:“朕也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而已。”

    李绩想想却忽道:“其实主上也不必费心……此二人品德不正,操行不修,日后,只怕自己便会造罪生孽的。”

    李治想想,也是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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