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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月寒霜 离乱篇 第十章 一团乱

作者:雪夜过客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8-01-03 12:15:53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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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紫云宫,含德殿。

    大内总管肖演焦急地在殿前踱着步子。宋国最高统治者刘静轩的突然呕血让他心乱如麻,而宫内真正能撑起局面的人却都在千里之外,看着在殿前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他越发的焦躁了。这时殿内的嘈杂慢慢的稀疏了许多,又归于平静。

    肖演悄悄的把身子靠在殿门前,小心的把殿门开了一个缝隙,滴溜溜的眼珠往殿里望去,只见外殿里几个太医正在商议着皇上的病情,那细微的叽叽喳喳的声音着实让大内总管肖演心中有些不悦,他不喜欢有人私下讨论他的主子,但他还是按耐住了这些恼人的情绪。

    开门的这一会儿功夫,肖演已经听到皇上浅浅的鼾声了,他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时,太医院医正邹宥亭带着几名太医自殿中轻步往殿门口走来。肖演赶紧关上殿门,假装在殿外踱着步子。邹太医前脚刚踏出殿门,肖演后脚就迎了上去,顺手把邹太医拉到殿外一角,细细的询问皇帝的病情。邹太医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皇帝的病情如实禀告。当得知皇上只是一时劳累急火攻心现在并无大碍时,肖演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拱手谢过众太医,命下人把打赏的元宝奉上。众太医领赏后,拱手作别后陆续向太医院走去。只有邹太医临行前再次强调皇上要卧床好生调养,切莫劳累动气。肖演再次谢过后看着太医们远去的背影,心里畅快了好多。双手合十,心里默念皇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转头看看跪了一地的奴婢们,挥挥手,拉着细长的嗓音说,“甭跪了,皇上御体康健着呢!都起来起来吧!起来吧!”

    众太监宫女才陆续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回到自己当值的位置。

    肖演懒懒的伸了伸腰,眯着眼看看挂在半天的日头,只觉着这秋末的阳光晒来脸上也是如此的舒服。

    当肖演转身要回到大殿里时,突然听到不远处又人在喊他,声音很是高尖。“肖公公!肖演!大事不好了。”

    肖演刚刚才好转的心情又一下子被冰霜打落,他回头赶紧做个个噤声的动作,定眼去瞧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敢在这含德殿前高声喧哗。

    定睛一看,只见十四皇子身边的老太监刘矩正扒着白玉石栏杆吃力的朝大殿上爬着,也许是年老眼花的缘故,他根本就没在意肖演噤声的动作,依旧边爬边喊:“肖公公,大事不好了,赶紧……赶紧禀告皇上,皇子他又不见了!”

    肖演拍拍自己的脑门,这时只觉得无奈,“唉”了一声,敢忙往殿下跑去,当跑到刘矩的眼前时一把把这个老太监的嘴捂的结结实实,但这个老太监嘴里还是鼓鼓囊囊的要说些什么。

    “四祖宗,您这是干什么啊,有话小声点说,没见我给您打手势吗?”肖演着急的说道。刘矩眼睛眨了眨,嘴巴里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在这深宫大内,肖演虽然是大内总管,掌握很大的权利,但按资排辈,肖演却要喊年长他四十多岁的刘矩一声四祖宗。

    “那不成,皇子都不见了,这么重大的事能不喊吗?”听罢刘矩的话,肖演只能暗自头疼,这四祖宗真的是老糊涂了,这大内是什么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到外面都能刮起一阵旋风。

    肖演让刘矩坐在了殿门前的白玉石台上休息。安抚好这个四祖宗后,他急步走到殿门前厉声对当值的太监宫女问:“刚才你们听见什么!”

    众人齐刷刷的又跪下了,肖演身旁跪着的一个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说:“奴婢什么也没听见啊!”其余的众人也纷纷附和,什么也没听见。

    “没听见最好,谁要是耳朵灵嘴巴快,往外放了不该放的空炮,在场的所有人……一并乱棍打死。”肖演狠狠的说。众人连忙捣蒜般的磕头,齐说不敢不敢。

    “小声点!皇上正睡着呢!”肖演又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摆摆手又让众人站起身来。说完又往台阶下刘矩坐着的地方走去,脸上堆满着恭敬的神情。

    也许真的是上了岁数,刘矩半晌没有缓过气来,嘴里一直嘟囔着:皇子不见了,皇子不见了。

    肖演半蹲在刘矩身旁,带着无奈但依旧恭顺的表情说:“四祖宗,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当年我净身子的时候还是您带着的呢?您怎么现在……”

    “什么!什么!嫌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以为没事我愿意来找你啊,我是有事才来!你……你赶紧禀告皇上,皇子又不见了……”刘矩生气的说。

    “我的四祖宗,现在怎么能进殿禀告呢?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病,今晨又吐血了,太医们忙活了半宿,这不,皇上病情刚平和了些,太医前脚刚走,您后脚就跟了进来。这个时候不能惊动皇上,要是皇上有个……你我能担待得起吗?再说小皇子又没长翅膀,怎么能飞出这紫云宫呢?”高演一脸担忧的说,刘矩又眨眨眼,点点头。

    之后的半晌,两个人坐在台阶上都没有说话。高演自觉差事难做,年纪轻轻的大内总管,并无太多经验,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要操着一份心,上面皇上病着,下面皇子顽劣。刘矩虽说是老了些,但他心里一点也不糊涂,十四皇子寒霜是自己一手看大的,哪是玩闹,哪是真的失踪,他心里一清二楚。

    “四祖宗,您别着急,我倒觉着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本来咱们的十四皇子本来就……活泼的很,可能又是在跟咱们闹着玩呢,说不准一会儿又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了。再说紫云宫就这么大的地方,我一会儿增派人手,咱们好好找找就是了。”肖演诚恳的说道。

    “要是普通的玩闹,咱家就不会过来找你了,皇子这次真的是不见了。方才有巡逻的侍卫捧着皇子的衣服来找咱家,说这些衣服是辰时在御花园巡逻时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散得七零八落,似乎还隐约看到一个身影闪过。我还特意跑了一趟御花园什么也没瞧见,你说皇子要躲起来干嘛把衣服都脱光了躲起来啊?”

    肖演也觉得奇怪起来,但此时想想病榻上的皇上,又想想邹太医的嘱咐,皇后跟众多后宫嫔妃都不在,管事的就他这个大内总管了,肖演咂了咂牙花子,心想这个四祖宗是指望不上了,他不添乱就是幸事了,只能自己去查了。

    肖演问刘矩:“今儿谁当值陪着十四殿下?”

    “先别管谁当值了,关键是皇子不见了,这是天捅了个窟窿般的大事情啊!赶紧想办法才是啊”刘矩焦急的嚷嚷着,肖演无奈了。

    “四祖宗,只要您听我的,我保证不惊动皇上,就把咱十四皇子给找出来。”肖演说这话只是在安抚他这位四祖宗,而具体计策他也没想好,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演扶着刘矩,慢慢的往含德殿的宫门外走去。含德殿慢慢又陷入沉寂,时而有轻咳声自殿内传出,这里的奴婢依旧面无表情的站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半天后,监栏院值事房。

    外面天已经变得昏暗,太阳已近西下,而这晚秋的夜显得异常的清冷。监栏院值事房里,两个堆满银碳的黄铜大火盆烧的红彤彤的,与屋梁上吊着的四盏红灯笼上下辉映,房间里暖红一片。

    而一名叫周昌的太监跪在地上,正浑身颤颤发抖,与房屋里的情形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周昌前面是一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大内总管肖演正坐在上面眯缝着眼,好似看着哆哆嗦嗦的自己,又好似睡着了一般。而周昌后面站着四个身材健硕的内卫,均一手持着棍棒,一手握在腰间刀柄上。

    “说吧,省得皮肉受苦。”片刻后,肖演发话了。

    “肖公公,您把我弄到这来,让我说什么啊”周昌一脸无辜的望着肖演。

    “说什么,你自己不明白吗?今天你应该干什么?找到你时你在干什么。”肖演冷冷的问。

    周昌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活像个受冤的孩子,众人都呆望着他。多少年来,在这监栏院动过刑的人无数,要么招要么被打死,哭爹喊娘的也有,但这么个哭法的却真的少见,骨头软到酥,还没招供就先哭上一场。

    肖演本不是个心黑手很的主,顶多会吓吓吓人,这一哭,反而自己被吓了一跳。

    “唉,那个谁,你就先别哭了,说正事,说完正事,再哭.......”肖演安慰道。

    “小人周昌,湖州人士,自幼......”周昌如说书一般娓娓道来。

    肖演赶忙挥挥手,“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周昌,你哪年进宫,你的子孙根在哪我都知道,你就别说这些了,说重点的,重点,明白吗?”

    “明白,明白”周昌挂着泪头点的跟捣蒜一样。

    “接着说吧!”

    “今天本该我当值陪着十四皇子。前些日子,也是我当值的时候,皇子要爬树去看御花园那棵老槐树上的鸟巢里还有没有鸟,结果皇子爬了一半就摔了下来,多亏奴才眼疾手快,接住了皇子。皇子就对奴才说:宫里的衣服宽袍大袖的,活动起来真是费劲,要有身短衫布衣就好了。奴才把这话记住了。转天,西城门外柳家庄旧友大婚,奴才讨了个出宫办事的机会,顺便去旧友那凑凑热闹顺便讨杯酒喝,没想到席间看见旧友的兄弟年龄身段与十四皇子相仿,借着酒醉就顺便讨要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只为回来时讨好主子。”

    肖演回头就抽了周昌一个嘴巴,骂道:“你这贱奴婢,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敢往宫里带,你不知道咱大宋朝內庭的规矩吗?真是找死也没这么找的......你接着说。”

    周昌捂着发烫的腮帮子,鼻涕都快流到了嘴里。他说:“肖公公,奴婢知道错了,打今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

    肖演更是火冒三丈,厉声说:“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想要以后?别废话了,接着说!”

    周昌继续说:“今早我来十四殿下宫里当值以后,就把短衫布衣的事情跟殿下一五一十的说了,没想到殿下特别的高兴,说要赏我,然后带着我去御花园了。还是那颗大树下,皇子也没有什么顾忌,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自己的龙衣脱了个干净,换上了我送的那件短衫,之后就穿着那身行头爬了树,还掏了鸟窝......”

    “捡重点的说。”

    “然后皇子说树上凉,就让我把他的龙衣都丢到了树上。后来皇子从树上下来,说龙衣都挂在枝杈上他不敢去捡,让奴婢爬树去捡。这种事奴婢哪能不应呢,于是奴婢就爬到了树上,好容易收齐了所有的衣衫,回头看皇子时他已经不在树下了。奴婢站得高自然望的远,只看见皇子向御花园北的一处院墙跑去,当奴婢捧着皇子的龙衣走过去时,却发现只有乱草乱石堆,没有别的东西。当时奴才心想,皇子可能已经玩够了,不知又跑哪去了,总之这种事在皇宫里也是常事。奴婢就捧着皇子的衣服在御花园里等着主子。后来几个内卫见我独自在御花园徘徊就要上前盘问于我,这种事情哪能说清楚呢,说清楚了也少不得廷杖,奴婢一时心慌,丢下了皇子的衣服就跑.......奴婢一直想皇子玩够了自然会回寝宫的,自己也落得个清闲,就跑到御膳房跟几个相熟的奴婢吃酒去了........”

    “你这该死的奴才!”这本是肖演要说的话,却被一个声音抢着说了,没错,那正是老太监刘矩。

    说是迟,那是快。肖演跟几个内卫还没反应过来,从门外走进来的刘矩已经抡棍把周昌打晕了。

    肖演拍着大腿生气地对刘矩说:“哎呦,我的四祖宗,您这不是又来给我添事来着,我这正审的好好的,您出来捣什么乱啊!”

    ‘哦,我又心急了不是?你继续审吧,咱家先出去透透气.....透透气....‘’刘矩拖着木棍晃晃悠悠的向值事房外走去。肖演依旧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叹着粗气,四个内卫傻傻的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半晌没回过神来,而周昌依旧晕在了原地。

    这是宋历明祯二十七年十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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