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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樣丝毫没有计划被识破的慌张，甚至懒得多分出心思看小丑一眼。他在赌。
赌凶手没有办法抵抗他抛去的橄榄枝，赌小丑手上的遥控器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炸弹引爆器，在许诺手中。
这就好比杀人犯买凶杀人。
尤其他还是作为服从命令的执行者，本身就在享受自己动手的过程。
而且他们会考虑到这一步，再看小丑身后和这间屋子相似的装修风格，现在精装公寓在建造的时候基本都是相同的模版，每家每户都差不多，所以吴樣推测小丑离他们应该很近，一般引爆器的控制范围只有二三十米，很可能邻居或者对门的房主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已经遇害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顺着他的额角，他的轮廓，下巴，然后沾湿他外套里面的白背心。
小丑说完客厅骤然陷入了死寂，其他人显然没听懂，就在七号脸上的嘲讽与恶意满到下一秒就要溢出来，吴樣也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号说话了。
“……方桐之前不是这样的。”
他语气里甚至带着被人怀疑眼光了的委屈，“我们是在一个恐怖游戏论坛认识的，他好厉害，阴其他玩家，带着我把他们杀光，我们总是活到最后的。”
“他说最喜欢别人在他眼前慢慢死去的样子。”
方桐同他说游戏里都是假的，没有血腥味儿，逐渐涣散的瞳孔，濒临死亡的绝望，和近在眼前的刺激。
那个时候许诺觉得方桐非常的酷，和懦弱到只能在游戏里寻找存在感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吴樣很容易就猜到了下面的情节，“但是当你为了他的癖好开始杀人以后，你就会意识到，你敢杀人他却不敢，你所崇拜的，竟然比你还要弱小。”
许诺点了点头。
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弱小你吗比！我和你这种杀人犯当然不一样，什么叫不敢杀人，是我不想！我他么又不是变（态）！！”方桐见藏不住了，也不继续装无辜了，气急败坏的指着许诺鼻子骂。
吴樣眼尖的注意到缩成一团的许诺藏在双腿后面的手似乎动了，心头一紧，连忙转移话题：“那现在这个小丑呢？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只敢说不敢做的花架子……”
“不会的！”许诺毫不犹豫的否认道：“先生非常优秀，所以我才要通过先生的考验，让他认可我，我想要追随他。”
他微微眯着眼，神情似迷恋似痴狂。
在旁人看来已经不能简单用扭曲来形容了。
简直，毛，骨，悚，然。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吴樣听懂了，并且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幻想。
“但是现在考验失败，你暴露了。”
许诺脸色发白，满怀期望的看向电视里的小丑，对方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宛如，宛如默认了警察的说辞。
他顿时就慌了，抖着嘴唇解释：“我的计划应该是完美的！”
“不能怪你。”吴樣安抚道：“你已经做得很棒了。”确实，凭着一己之力能做到堪比惊悚电影的难度，如果不是这次被吴樣遇到，未来必然会成长为让局里头疼不已的杀人狂魔。
“那为什么……”
“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犯罪。”吴樣似乎在惋惜，“你被七号带错了路，如果是跟着我，也许你崇拜的小丑先生已经被你亲手抓进了监狱。”
呵，小丑露出猩红的舌尖舔过嘴唇。
“不不不，不可能的，你说谎！”许诺突然爆发，他站起来的同时，也露出了一直攥在手里的炸弹引爆器，离她最近的三个女生当即尖叫，抱作一团。
几分钟前的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已经不重要了。
“退后！”许诺拿着引爆器逼吴樣一步步坐回沙发上，他发了狠，像是在威胁众人，又像是在宣誓着自己的忠诚，“还没有失败，身份暴露了怎么样，你们还是待宰的羔羊，我把你们全部炸死，一样完成了先生的考验。”
他的拇指放在了最大的按钮上。
“你即使炸了我们，他也不会认可你的！”吴樣坐在沙发上，气场却丝毫不输给站在那里俯视自己的许诺，心平气和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对方的心坎上，“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我知道，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解决掉他想解决的人。你觉得他需要听话顺从的小弟，还是杀人的帮手……”
“我们需要的是真正能够理解自己的人，憧憬？呵，那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了。”
曾经吴樣也期待过被理解，结局就是他被带去看了心理医生，差点就要被顽固不化的老爷子关进精神病院。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正如他理解不了任何人。
许诺转过头看向自己仰望的人，那个人却没有施舍一分的目光回应自己，他在看他的同类，那个警察。
藏在小丑面具下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栗，不是恐惧，是过度兴奋。
许诺想起自己像个期待老师表扬的孩子献上自己的完美犯罪，他生性胆小谨慎，自是不肯多留警察性命的，不爱赌，因为输不起。
然后许诺一直记得当时先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如一潭深秋凉夜的死水，让他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的泛起冷意。
不甘心，必须要证明自己比那个警察优秀，所以许诺精挑细选了和自己相似的人来参加活动，还找了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方桐。
“……你之前的夸奖呢？所谓的要我跟着你呢？是不是也是利用！？”许诺声嘶力竭的质问道。
“对呀。”
吴樣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然后他看着对方血色尽退的脸，微微露出笑容，“你对我来说有价值不好吗？你杀了所有人，你就会被抛弃，但是你把引爆器交给我，我依旧需要你。”
“需要我做，做什么？”
如果一开始吴樣就这么告诉许诺，许诺也许听都懒得听。当他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被抛弃以后，情况就变了。随便什么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事情都可以，没有别人的认同他就无法生存下去。
“当然是……”吴樣朝他摊开了掌心，“把你的先生一起送进监狱，这样他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恶魔的声音在许诺的耳边蛊惑，“是不是很棒？”
成功被引诱的人缓缓的伸出手，将命运放在恶魔的手心里。
终于拿到引爆器的吴樣长——舒一口气，吞了吞口水，将危险品小心翼翼的从左手换到右手，顿了顿，又平行着换回去。
怎么拿都觉得好危险嗷嗷嗷！
终于不用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被脖子上的玩意炸死，绕着鬼门关走了一圈，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小声啜泣，贝小小坐在吴樣旁边，劫后余生的眼泪越擦越多。
吴樣端着引爆器和电视上的小丑对视。
打倒了小罗罗自然轮到副本大BOSS，吴樣想了很多接下来的可能面对的硬仗，唯独没想过，对方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
就像看戏的局外人，终了，邪恶有没有战胜正义已经不再重要了。
“真遗憾，游戏不能继续了呢。”他的口气丝毫听不出有遗憾的意思，整张脸都贴在镜头前，唯二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和嘴巴，被光线照射在面具上留下的阴影遮得严严实实的。
乍一看，无边的黑暗。
“吴樣，后会有期。”
说完，啪——的，电视重新黑了下去。
吴樣再掏出手机，信号已经恢复，还隐约能听见走廊里有人在哼小曲，声音越来越小，吴樣想了想，还是选择留下来以屋内的人身安全优先。
打电话报了警。
很快，警察和拆弹专家一起出现，被解救的大家还不能马上回家，屋内两具尸体，虽然许诺认罪，还是需要回警局做笔录。
如吴樣所推理的，他们所在的房间对门的房主也被杀害了。据法医现场的检查，身上骨折的位置都有很明显的手印，表示死者的四肢是被徒手拧断的，致死的原因是颈椎，没有任何绳子勒过的痕迹，下巴上的指痕可以初步推断凶手很有可能用自己手臂的力量夹住死者的脖子，另一只手扣住下巴，残忍的拧断了死者的脖子。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全程戴着手套，没有检查到任何指纹。
而唯一见过小丑真面目的许诺也在被押回警局的路上，被同车的方桐突然发飙打开车门推了出去。
同车的警察没拦住，后面的车直接压了过去，当场死亡。
能抓住小丑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吴樣不相信是巧合，又毫无办法。
目前只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贝小小，放她回家就意味着她们一家都随时处于危险之中，为了保护她，吴樣只得让她从借住几天，变成无限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