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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自己的内侧口袋之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方盒。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金质奖章。那人果然一愣，叹道：“怎么会在你这？”穆察将盒子盖上，说道：“朝鲜最高军功章，只授予过七位开国将领。而这一枚的归属者，恰恰是前任开国将领的孙子，现任内阁副总理。就在两个月前，这个人家中的女佣因为忍受不了他的暴虐与淫威，决定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奋起反抗。她利用自己对副总理家环境的熟悉，将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打成一个包裹，而后又用她不易被人察觉的身份借机逃走。在这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逃走，一定先来我们这个国家，如果还不稳定，再辗转邻国。好在朴某人三天后才从平壤回家，发现了被盗的事情。在这些被盗的东西中，真正对他有意义的只有祖父留下的军功章。因为如果这件东西被偷走，他在金某人面前很可能要面临非常严重的信任危机和政治问题。因此，他不得不在全国范围内下令通缉那名女佣。可是，此时她已经在一些同行者的帮助下来到了中国。”
“原来是北逃的人。”我在旁搭了一句。穆察对道：“是的，这些年朝鲜官方屡禁不止，几乎成了一种现象。我对朝鲜人民非常同情。她所盗窃的东西由于带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很多地方都不敢帮她销赃，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她几乎要靠乞讨来度日。直到有天碰到了一名同是拾荒者的男子，两个人在饥寒交迫之中搭伙过了一个月。当然，在这一个月中，他们也发生了男女之间的事情。一次，那个男人上面的工头来收货，男人顺便告诉了他，自己手里有点鸭绿江那边的好东西，问问上面的大老板愿不愿意出个好价钱。恰好大老板是个识货的人，愿意出钱把东西买下来。不过女人也留了一手，没有交出那枚至关重要的军功章。两个人得到了一大笔钱，决定离开东北，一路南下到大城市天津定居。两天前，他们到了天津。在火车上，他们认识了一个开发区的地产商，愿意给男人介绍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但是住房问题还需要等上一周才能解决，因此他们只能暂时被安排住在美华大酒店里。
“在这座大都市，这个来自朝鲜的十九岁女孩第一次见到了世界的繁华。而作为一名拾荒者，那个男人也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那一天，他们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走上街头，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一员，一对能过上正常生活的年轻夫妇。
“可是，事情并没有因此终结。朝鲜方面派出的搜索人员带回来线索，声称在中国境内发现了一些被盗的东西。于是，这三个人作为秘密工作者被派遣到了我们国家，一路追查线索，找到了这里。那一天，他们在对酒店的监视中发现了身穿一条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和一名男子入座就餐，正是潜逃到我国的那个女人。但是，他们还不能公开对其进行抓捕，必须等待更好的机会。因此他们必须守株待兔，蹲点监视。可是，到了晚上大雾弥漫开来。站在酒店对面的三个人有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依稀辨别人的轮廓、衣着与发型。巧合的是，当晚正好有一对夫妻在窗前就餐，他们正是前来度过结婚纪念日的金松、张芳夫妇。那天晚上，张芳恰巧梳了和朝鲜女人一样的发型、穿了和朝鲜女人一样颜色的连衣裙。三个人没有发现自己盯错了人，见夫妻二人走出来，决定下手。没想到这时老天爷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张芳的手机落在了酒店里，而金松为了打到的士走到了路口处。这在大雾的天气里简直是绝佳的机会。于是，他们在张芳再次从酒店出来时将人抓住，劫持上了车，带到了这里。
“来到车库的地下审讯室之后，他们发现无论如何审讯逼供，这个女人都只说他们听不懂的话。原因当然是，她根本就不会说朝鲜话。这时，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几乎要导致两个国家出现严重的外交问题。就在他们三个人为此纠结之时，我们便来到了。这就是本案的全部过程。出于原则，我方会将军功章还给你们，并为对你们三人的伤害提供医疗服务。”
朝鲜人听后，高声嚷道：“这可不行！如果不把犯错的女人带回去，是断不能结束这件事情的！”“事实上，我已经找到她并把她放了。这件军功章就是她亲手交给我的。”穆察说道，“我委托了一位非常可靠的朋友，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地方。相信在那里，他们会开始美好的生活。”“你有什么资格释放我们国家的犯人？”朝鲜人愤怒道。穆察对道：“因为我知道，如果她被带回朝鲜，一定不会仅仅被当作盗窃犯。”“你这个混蛋！你是社会主义的渣滓！金同志不会饶过你！”他用几近嘶吼的声音诅咒道。
他骂了很久，以至于我们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穆察的电话响了，里面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明秋，把电话拿给朝鲜人。”
——“我是中国国家安全部的领导，刚刚接到朝方的请求，将你们三人遣返回国。”
——“在没完成任务之前，我们是没有回去的尊严的。”
——“你们是军人，应当执行命令。我们的特警会在两小时后将你们送到机场。好了，就是这些。”
——“不可以！不可以！”
（穆察拿回了电话）
——“明秋，你不应该私自放走朝鲜的人。”
——“你应该知道如果让她回去，会面临什么结局。”
——“但是你放了她，有没有想过这三个秘密人员会面临什么结局？你这件事做得太武断了。”
——“我把军功章带回来了，已经能保住他们的命了。”
——“但愿是这样。”
“是白天旷？”我问道。穆察对道：“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只有他能出面收场了。罗队，叫你的人收拾一下吧。”
罗锋安排好护送三名秘密人员的特警后，亲自前往金松家报知案情，并将他们一家人接到医院去照料张芳。在医院里，罗锋当面向他们一家致歉，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警察局的领导为自己没犯下的错误而道歉。但只这一点，就已值得同行深思。
我和穆察从车库里出来，回头看着特警们把这里的大门贴上了封条。“看来上面早就想把这里关掉了。”我说道，“对了，明秋，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情和朝鲜人有关的？又是怎么找到那个朝鲜女人的？”
穆察说道：“还记得我们早上的墨迹实验吗？金松的描述充分说明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绑架事件。而绑匪的对象一定拥有和张芳一样的发型与服饰。这既因为张芳进行了难得一见的打扮，又因为在这大雾的天气里，辨认一个人显然有困难。为此，我特地到酒店外面进行了勘测，结论是，确实看不清里面的人的相貌，只能看清人的体形、头发与衣着的颜色。这就证实了我的看法。而我在酒店外捡到的烟才是扭转一切的关键，你也注意到了，那烟嘴上没有商标。一般来说，这种烟是军方的内部发行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特供。无独有偶，我们国家之外，朝鲜也是这样。所以我忽然联想到前一阵朝鲜的那起事故。因为新闻中那名女佣至今未被抓到，以经验来看，他很有可能逃到了周边国家。这就又加深了我的看法。因此我推测，绑匪要找的人很可能是住在酒店里的一名朝鲜女人。因此在酒店前台，我试图向招待讨要登记簿。但遗憾的是，他没有给我。于是我请你演了一出戏，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你吸引之际，偷走了登记簿。在那上面，我发现了就在前天入住的两名没有身份信息的男女。为他们登记的人是本地著名房地产商。这事情非常蹊跷。于是我对应着门牌号找到了他们，果不其然，那女孩的床上正好放着一条红色的连衣长裙。我向她解释了一切，并让她给我一个救人的方法。她也把自己的所有经历告诉了我，并将作为保命稻草的军功章给了我。让我拿去换张芳一条性命。我知道如果就这样走掉，无论是中方还是朝方都会再来找她的麻烦，所以就委托了一位朋友，把他们带到了一个第三方国家。”
“让我猜猜……日本？”我试探道。穆察笑了笑：“首先当然要考虑他们两个人的语言问题。如果是我，我当然会选择韩国。”“那……那可足够让平壤恶心一阵了。”我对他报以一笑。
说完，我们戴上口罩，在漫天的大雾之中逐渐消失了身形。
2016.12 子冯
【雾中风景•完】
*下一篇故事将于5月15日发布，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