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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锋无奈打发人将司机和一众乘客释放了，走之前让所有人留下了指纹和血样。回来时，他的脸肿得像块红烧肉，嘴里喋喋不休：“真是的，难不成是自杀！”他正朝我们走过来，一名警员跑到他跟前，将一份单子递给他。他看后神色大变，朝我们挥手道：“事情出了一个状况。”“什么意思？”我道。他将单子递给我们：“死者是个女性，咱们都错了。”穆察看了单子一眼，只道：“带我去停尸房。”
与罗队合作过的几次，我都没见过警局的法医。这位法医是一名三十岁开外的年轻女士，头发染成深黄色的波浪，一圈白发卡将头发整齐的梳向后面。她的身材很高挑，大概有一米七二。白皙的面庞上戴着狭长的蓝框眼镜，显得高贵冷艳。罗队介绍道：“这位是穆先生的助手，王子冯先生。这位是总局的首席法医，左灵。”
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冰山美女，出神之际，被穆察猛地掐了一下：“明秋，你干什么？！”穆察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罗队的菜。”“你怎么看出来的？”“罗队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得很厉害。声音不但比平时高了几十分贝，还略有发颤，说明很担心对话者的感受。”“可是这女的是法医……”“那有什么。”穆察撇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
左法医将盖在尸体上的布揭开，一具赤裸而完整的“肌肉图”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尸体身上的皮肤被凶手完整地揭了下来，而且手法很严谨，没留下什么痕迹。死者显然已不是少女，腹部开始臃肿，胯骨肥大，两条腿不细，有点像中年妇女。“作案者手法很老道，连胸前和臀部的脂肪都刮了下去。这也就是你们一开始没有辨清性别的原因。”
我道：“我以前只听说过剥皮而死，没想到会见到真人。”
左灵这时在旁说道：“王先生，你错了，剥皮不是她的死因。”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死者的左胸。穆察看了她一眼，旋即低下头，仔细观瞧道：“刀口。深度恰到好处，是一击致命直刺心脏。”罗锋听后叹道：“看来，这次的凶手不一般呐。”
这时，穆察忽然“噫”的一声，将头贴在尸体的胸侧面，平视着左胸口的表面：“这是什么？”我捏着鼻子凑过去，看了半天，才发现在尸体左胸口的肌理之上，浅浅划着几道刀痕。我数了数，一共六道，交织成六角星的形状。而那致命的刀伤，正好被围在正中央。“凶手真有闲心，竟在死者的胸前作画。”我道。罗锋却道：“不可能，这六道应该是在死者皮肤上划下的。”“剥皮后，只剩下这浅浅的痕迹。”左灵补充了一句。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并没擦出想象中的火花，也许是这场景没法令人浪漫。“我想……”穆察开口道，“凶手并不一定想让我们看见这痕迹。他只是用这个仪式宣泄某种东西。可以肯定的是，剥皮的位置始于这六个刀口。”“仪式？什么仪式？”我追问道。穆察说道：“还没发现吗。这不是六角星，而是共济会的六芒星。”
罗锋疑惑道：“共济会？怎么扯到那上面去了？”穆察严肃说道：“我没有扯。当今世界仍有为数不少的人执着于共济会的驱魔仪式。你只需要在警局的电脑里调阅卷宗，案例不胜枚举，尤其在欧洲。”我问道：“明秋，你的意思是，凶手在……驱魔？”左灵这时开言：“西方的传统驱魔师认为，杀死六个有罪之人，可以驱赶自己体内的恶灵。”穆察点头赞同道：“她说的没错。”
我不敢相信，这件案子竟然和古老的宗教仪式有关。但是以凶手行凶剥皮的举动看来，又是这么符合穆察所推断的结论。“虽然尸斑已经随着皮肤被揭了下去，但是尸体的腐烂却无法掩藏。这具尸体的后脑、背部、臀部、大腿小腿后侧、脚掌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这是久坐和倚靠导致的。换言之，在这个季节只有长期靠在一个地方，那个位置才会因为温度偏高率先开始腐烂。这说明死者被剥皮后并没有在任何地方耽搁，而是直接被人放到了车上。左法医，死亡时间确定了吗？”左法医回答道：“由于皮肤被剥下，死者又身着非常季节服装，很难从尸表判断时间。因此，我擅自提取了一些器官进行检测。目前来看是不到两个小时，尸体由于被厚重衣物包裹，此刻还非常柔软。”
“也可能在人死后凶手立即打了点滴，维持一部分器官的活跃性。”穆察分析道，“总之，凶手在混淆我们的判断。不过，我仍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正因为凶手残忍撕下了死者的脸部皮肤，让我得以清晰的看到遗容的肌肉组织。死者的皱眉肌上扬并开始内收，这时惊愕表情的启动状态。但是她的眼轮匝肌下侧却在提升，颊肌微微隆起，这是一种十分平和的情绪，而且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从这一点，我可以推断出，死者是在一种平和的状态下突然被杀，因此死前才刚刚流露出一丝惊愕。”
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穆察道：“这足以说明一切。我遇到过数不清的案例都是这样的。死者在毫无防范下被凶手刺入致命一击，这不就证明了，凶手只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案情发生在两个人平和的谈话中。”
“如此说来，确定死者身份就显得很重要了。”罗锋嘀咕了一句，立刻安排人采集死者的DNA。这时，一名警员从不远处过来，说道：“罗局长，您要的公交站录像已经取来了。”“什么？罗局长？”我惊道。穆察在旁言道：“哦，我忘了跟你说，罗锋因为上次的‘政客偷渡案’得到升迁，已经成为总局的副局长了。”我顿时灰头土脸，低声道：“亏我还叫了他大半天的‘罗队’。”“无所谓嘛，还是叫我罗队顺耳些。”罗锋浅笑着，令我瞬间如沐春风。
他和左灵匆匆告别，随即带我们返回监控室。“这是我叫人从专线2路的始发站调来的录像带。”罗锋说道，“姜树明每天开的都是第一趟车，我们只需要把时间调到四点三十分之前即可。”然而，在这盘监控带子中，我们看到的却是匪夷所思的画面：大约四点左右，寂静的街道上走来一个人，就是那个黑衣人。她站在车周围张望了五分钟左右，见门没有开，然后又离去了，人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由于当时天很暗，我们看不清她的脸，但她露出来的手说明皮肤还是完好的。这女人的身形与死者一致，走路微晃，有点蹒跚。都是大约十分钟后，司机姜树明提着水杯来开车，那水杯是双层的保温玻璃茶缸，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沙漏。没过五分钟，那女人也上来了。由于当时天还没亮，监视器位置也偏，没能看清车内发生了什么。大约又过了十分钟，乘客陆陆续续赶来上车。
“这不可能！她真是活的！”罗锋叫道，“一定是他们两人在车上的十分钟发生了什么。”穆察对道：“罗队，十分钟是不可能将一个人的皮肤剥得如此干净，然后又将脂肪剔除掉的。再加上随时都有可能上来乘客，凶手不可能在车上冒险。”“指纹！”罗锋忽然想起来，“死者衣服上一定有司机的指纹。”穆察说道：“那是司机发现尸体时留下的，不能当作证据。”“真糟！”罗锋仍不罢休，“再把录像往前倒一些！说不定……”他还没说完，一名警员就阻截道：“录像的前面也是一片雪花。好像和车内的监视器受了同样的干扰。”“该死！！”罗锋拍手斥道。我看着罗锋有些滑稽的挫败表情，心中充满了忧虑。
这里的事情结束后，穆察交代罗锋在所有人（包括嫌疑人和死者）的DNA分析报告出来后发到他的邮箱。大概五点多，我们两个黯然离开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