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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博客上发表的几篇关于“明秋咨询室”的文章近来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再加上前一段我们揭发了楼下药店的肮脏勾当，“壮举”被登上了各大报端。一下子，我们就成为了本地的名人。最近一段的来访者数量激增，致使穆察有点受宠若惊。
我总觉穆察并不愿意做这件事，我说的是心理咨询方面的事，否则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张。这让我想起了那些隐蔽在弄堂深处的雅致书店与咖啡馆，本就不是为了赚钱才做的营生。穆察一定也是这样，他不是个勤快的人。
五一期间，我邀请他到我在市里的家中做客。他并没有接受，而是以事务繁忙婉言拒绝了。可是二号那天晚上，他又邀请我到市区大剧院欣赏戏剧。他肯定不忙碌，而是不愿意串门罢了。
“事务繁忙的你，怎么有时间看戏了？”我的语气里略带讥讽。他穿过检票口，回头对我道：“朋友交好不通家，这是我一贯的原则。”我把票递给检票员，耸着肩道：“你的原则告诉我，你一定没什么朋友。”穆察没有理会我，而是忽然伸出手来，向不远处的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摆了摆。那男子梳着偏分的头发，脸色白皙，带着方方正正的眼睛，身着一身灰色西装，显得很儒雅。
穆察为我介绍了一下：“子冯，这位是阎继清，我在国外时的朋友。”我伸过手去说道：“王子冯，中学教师。阁下在哪里高就？”阎继清同我握了握手，微笑答道：“我拜读过你的博客，令人意犹未尽。我在中国驻波兰大使馆工作，这次实际上是有公事在身，顺道过来和明秋聚聚。说实话，我有两年多没回国了。”我有点尴尬，刚说完穆察没朋友，这就蹦出来一个。
找座时，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票根，忽然发现即将开场的就是波兰的戏剧《伐木》，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阎先生，这部戏大概是你推荐的吧？”我试探性地问道。阎继清点点头，对道：“这部戏的导演陆帕在波兰文艺界有着很高的地位，我看过他的一些戏，譬如《石灰工厂》《假面玛丽莲》，都很有深度。”“《假面玛丽莲》我看过，这种大尺度的戏能在中国上演真属于奇迹。”穆察语气中似带抨击。
“这故事讲了什么？”我问道。阎继清对我道：“我看过原著，一位女演员自杀后，她的朋友聚在一起追忆她。这过程中，她的一位挚友以局外人的状态对时下的文艺进行了哲学性的抨击。”我低声叹道：“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总结起来一句话，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穆察说道，“陆帕的戏都比较长，子冯，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我后悔没听穆察的忠告，散场时是夜里十二点四十。掏出手机后，与外面通上了信号，一口气收到了老妈的十多条短信。我赶紧打回去，向她解释了原因，并告诉她会立刻回家。转过身时，却听到穆察和阎继清低声说着什么。阎继清道：“那就这样吧，我明天会让那个人去你的咨询室。叨扰了。”穆察甩着手：“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客套就免了吧。慢走！”
我追上去道了别，对穆察道：“什么人要去你的咨询室？”穆察道：“是他母亲以前的同窗好友，一个寡妇。好像最近出了什么事情，导致她精神有些失控。他希望我能出面对这名女士进行治疗。”我又问道：“这个‘波兰人’你是怎么认识的？”穆察笑了笑：“他可不只是‘波兰人’。这个人会至少五个国家的语言，曾在一段时期内为美国的情报局工作。算是个优雅的间谍呢。还有，他的父亲可是美国新闻界的幕后推手。”
一个传媒家庭出生的华裔美国间谍，现在在中国驻波兰大使馆工作。我忽然有一种很阴谋的感觉。
我忽然又问道：“嗯？那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穆察轻声说了句：“因为中情局雇我做过他们的顾问。子冯，说够了吗，该回家了。”我没说够，但是一种感觉告诉我，后面的事情不该再问。
转天中午，我收拾好应用之物，踏上了回到时代新城的路。陈太太已经康复，最近一个月的调理也使她容光焕发。我上楼时正见她从咨询室里拖出一大兜子垃圾。穆察正从后面追出来道：“陈太太，请不要再碰我的作品了！”我知道他的那幅综合材料作品，已经做了多半个月。陈太太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说道：“作品？那上面全是垃圾！”
这时，穆察回过头来正看见我，向我招了招手：“子冯，赶紧过来，我和访客定的时间就快到了。”我把东西放回屋，便走入对门的咨询室中。咨询室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穆察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衣，人显得很精神。
他打量着我道：“哦，子冯，这件黄色的衣服太扎眼了，对我们的治疗不利。快去把它换了！”我摆着头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他道：“刚才没觉得这么……”话音未落，就听门口传来三声清脆的敲门。
我们的门并没有关上，所以回头便见到一位中年女士在一名年轻俊朗的青年人的陪同下伫立在门边。“快请进，我的客人！”穆察抱歉地笑着，将两人让到了沙发上。
我过去将门关上，对二人道：“不知两位怎么称呼？”他二人有点迟疑，穆察忙道：“这位是王子冯先生，我的……我的搭档。”这是穆察第一次在病人面前这样称呼我，我觉得有点惭愧，因为关于心理治疗我可是一窍不通。
那妇女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身着一件青色花纹的白底连衣裙，头发有点散乱，向后梳成一个小缵，苍白的面色之下潜藏着一副风韵犹存的美丽容貌。我想她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女，有种相见恨晚的遗憾。
身旁的青年二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以上，样子很朴实，骨子里透出一股翩然的绅士风度。但是他显得很瘦弱，岁月还没有赋予他成年男子的魄力与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