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荒流
二十一人的探险队在河边休整。
进入不可思议的河的范围,天空便从永夜转为深红黄昏,抬头看去,满眼都是介于澄澈和迷蒙之间的红光,隐隐透出一股魔性的气息。
陈小桔走到河边,河水是琥珀色的,清澈见底,一眼就能看到滑腻泛黄的河泥。
二猫叫他不要去碰,严肃道,“河水有奇怪的腐蚀性,会瞬间稀释人的内脏和骨骼,身体一旦落水,很快就会溶解成一张皮。”
众人都觉得惊悚。
“这还不算什么。”
韩秋梨弹了弹烟灰,补充道,“要是落水之后被河里的某些生物钻进去,可能会转化成十分棘手的‘亡骸’,带着返回船上的执念袭击我们。”
陈小桔害怕的退后两步,“要是水溅在脸上,岂不是会很糟糕?我们划船的时候总不可避免会沾到水吧?”
二猫从背包里拿出金属小盒,打开,里面是腥臊味很重的乳白色油脂。
“所以要在身上涂满防水的海獭油呀,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搽。”她嬉笑着说。
陈小桔一脸惊悚。
见他这幅样子,二猫笑的直不起腰,“我开玩笑呐!你别怕,我又不是派娜珀。”
“你们俩个居然还交流经验了?”陈小桔彻底无语。
为了应对致命河水,队员们挨个进入临时更衣室涂油,出来的时候油光满面,混身散发着海獭的臭味。
休整结束,香蕉船被推入水中。
二十个桨手划动船桨,香蕉船慢悠悠的往前行驶,因为出发之前训练过,所以驾轻就熟。
陈小桔试着划了几下,发现河水粘稠沉重,深红黄昏的光芒直落水底,又被流水折叠出奇妙的波纹,他眼尖的发现,水下有透明的东西一闪而过,远方又有些白色的虚影在飘动。
虽然环境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但二十一人皆是勇猛之辈,并不畏惧。
二猫坐在桨手中间,手持猎犬罗盘,手腕上也悬着或古朴或精致的仪器,玲珑球和表盘在空中晃动着,那些不断转动的刻度圈和指针外行是看不懂的。
“左转!”
“右转!”
“保持匀速!”
她不断下达命令,指挥船只前进。
陈小桔卖力划浆,眼睛始终盯着水面,他紧张极了,才看到一张白色的人形薄皮飘过桨边,怪瘆人的,又看到透明怪虫在水里蠕动,这种时候,就觉得身下的船越坚固越好。
香蕉船顺流而下,驶过两三百米,深红天空越发暗淡,而河水如掺染料,黑色仿若触手,从远方延伸过来,黑色和琥珀色犬牙交错。
“灯!”
二猫喊了一声。
船头的派娜珀提起脚边已经准备好的防风灯,挂在鸟喙形状的船头上。
船灯微沉,贮满油脂,手指粗的灯芯点燃后,撑开黑暗。光与暗的交界处构成尖锐锋利的边缘,犹如一根根刺入黑暗的金针。
陈小桔抬起头,看到那铅云堆积的天空,宛如一块灰黑色的胶水,凝结出一圈一圈的诡异花纹。
冷风刺骨,黑暗覆压。
从遥远之处隐隐约约的传来歌声,难辨男女,轻柔如棉的魔音钻入耳朵,思绪也随之浮动,小脑被麻痹了,身体逐渐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向水里栽去!
等陈小桔半个身体滑出船弦,腰上的安全带猛然一拉,惊醒了他,哎呦一声,再看别的船员,意志力明显比他坚定,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失态。
“我的天,这是什么声音?像狗链子一样牵着我,太可怕了!”他一咬舌尖,清新过来,大口喘着气,努力抵抗着远处飘来的魔音。
“大荒流要到了,打起精神,用猫眼液!”二猫声音沉着,指挥若定。
陈小桔挂住船桨,按照事先演练的那样从战术背包里拿出滴瓶,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猫的眼泪’。这种用神秘配方调配的药液能让人在黑暗中视物。
刚上完眼药,天空就彻底暗了下来,船只陡然加速,进入一片激流!
手中船桨感受到了水流的强劲力量,耳边风声呼啸,陈小桔在船头灯和‘猫的眼泪’的帮助下,看到了黑暗中浮出水面的庞大岛屿!
这些高达数十米,造型诡异的岛屿仿佛在向他们挤压而来,河水分裂成许多股湍急水流,船只进入岛屿的罅隙,在逼仄的空间里随波逐流。
天地间回荡着震破耳膜的轰响,水流飞溅,像有瀑布砸落。幸好河水除了流速惊人之外,没有撞上去会粉身碎骨的礁石。
“注意不要距离岛屿太近!”
二猫的清脆声线穿透噪音,传进队员们的耳朵里。
虽然她及时提醒,出发前也有交代,但招募来的桨手毕竟不是常年在大海上拼搏的优秀水手,香蕉船行驶到一处分叉口的时候,被激流一卷,笔直的朝一座岛屿上撞去!
大荒流的岛屿,都是黑区!
在船员们的视野中急速变大的岛礁宛如小山,下一刻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更令人恐惧的是岛礁上附着的变异藤壶!
这些在岩石和船底生活的鳞片形或马牙形的节肢动物不知为何会长成桌面大小,壶管中扭动着一颗颗形如蜘蛛螯牙的生物,漆黑尖锐,飘散着剧毒的酸涩味道。
“啊!!!”
右舷的一个浆手发出一声拖长的惨叫,来不及解开安全带,猛的撞在藤壶上!
沉闷的钉穿声响起时,陈小桔难过的闭上眼睛,那位仁兄恐怕命不久矣了。
其余桨手纷纷用木桨撑住岛礁,用力一推,香蕉船在众人的合力中离开变异藤壶,被水流带着离开,与藤壶岛屿擦肩而过。
而那个倒霉的桨手,脑壳和脖颈被藤壶的螯牙刺穿,当即死亡,毒素进入血液,污染了他的尸体,上半身躯立刻鼓胀起来,皮肤变得透明发紫,就看到脓血在皮下流转,眼看就要发生尸爆!
派娜珀伸手一指,射出一道寒流,桨手的尸体瞬间冰封,前后座的人将冻尸抬起,扔进河里。
陈小桔只觉得浑身发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死掉,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事情,一股源自动物性的兔死狐悲之感让他头皮发麻。
队友们却不以为意,对探险者们来说,减员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就像现世的极限运动者,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过了长满剧毒藤壶的怪岛,更多弥漫着不详气息的岛屿陆续从迷雾中浮现而出。
有的岛屿周边附着长度惊人的巨大触手,来回甩动,轰然作响,让人怀疑岛屿本身就是一头传说中的北海巨妖。
有的岛屿泛着迷蒙幽光,一些高达数十米的锤头幽灵在上面悠然行走,透过透明的躯体,可以看到散发荧光的脉络构成一幅幅神秘的图案。
最奇异的是一艘长达五十米的古代巨舰!舰首和桅杆已然折断,残缺而挺立。木质船体在长久深埋和能量侵蚀作用下凝结成了灰色化石。它在大荒流中亦浸泡多年,船舷垂下墨绿藤蔓,像是不见首尾之蛇,扭结在一起,充斥甲板,又从船体的破洞中伸出来,四处伸张。
破洞是在船体古代战争中被炮火击碎留下的,陈小桔还看到船体上有十多米长的狰狞爪痕,几乎将整个舰首撕裂,不知是何种怪物留下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