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桔心里明白，种族入侵造成的血海深仇，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的。
所以他不去表现‘胜利者的同情’，反而用锋利目光扫过受虐青年和一众奴隶，接着，缓缓开口。
“看到军队在屠杀手无寸铁的人，我做了符合道义的事情，救了一百只萝莉，如果被认为是背叛，那就是背叛吧，但是，那是我的被动对应，并非本意，所以，不需要你们把我当成恩人！你们的目的地是东边的千河谷吧？先在龙脊山脉躲藏，伺机逃出国境线，去东方寻找你们的族人？我也要去外国避难，抵达国境线之后，就会离开，不劳你们费心。”
奴隶们沉默了，在出国境线前同舟共济不是不能接受，这番话多少打消了他们的一些疑虑。
阿佩一挥手，趁机说，“同伴们，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别被仇恨控制理智！一味的要求血债血偿，那我们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这件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这件事没有惊起什么波澜，队伍继续前行。
陈小桔观察队伍构成，有六成角斗士和四成普通奴隶，其中青壮年又有八成，总共六百多人。
阿佩把青壮编为两队，让他们左右护着老弱病残，包括一百只萝莉。陈小桔则在最中心，被萝莉们簇拥着。
可颂从奴隶那儿搜刮了不少白银，加上原先的白银，熔成一辆‘跨子’，就是侧三轮式样的摩托车。
可颂越野飙车，潘娜则扛着狭刀坐在侧位。
“太棒了，脱宅万岁！呜噜噜噜噜……”
跨子速度很快，可颂的头发飘向身后，风灌嘴里，像漱口一样呼噜出声。她的目光在林隙间跳跃，充满兴奋。
潘娜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用得着这么兴奋吗？
她不似可颂那样的活泼，身体随着跨子摇晃，低头查看刀锋，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这把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战利品上了。
指腹擦过刀身，感受到千锤百炼的金属波纹，心里涌起一股喜悦。
这是黑铁和白铅混熔后折锻而成，比一般兵器要锋利不少，缺点是容易折断和生锈。
潘娜抽出一张白手绢，仔细抹擦刀刃上的污渍，生了锈就麻烦了。
她拒绝了可颂给她做个白银刀鞘的建议，白银太沉，不适合。
而刀柄太宽，又不趁手，她想了想，取出小刀，把黑木质地的刀柄改小，还削出密密麻麻的指甲盖大小的凹槽，增大摩擦。
潘娜刀工娴熟，每一刀都恰到好处，改完后，倒持长刀，一眼看去，刀脊笔直如线。
“好想砍人。”
潘娜一高兴就口不择言，眼角余光看到周围萝莉的惊惧眼神，赶忙改口，说砍点别的东西好了。
说完，她高高跃起，截下一段树枝，落回跨子上，斩头去尾，准备制作刀鞘。
陈小桔始终留意两个女儿，可颂的能力已经知道，是白银掌控。而潘娜的能力是兵器使用类的，柚子说是‘精准切割’，一种非常可怕的能力，如果把潘娜的攻击范围当作一个空间坐标系，她可以精准无比的命中任何一个点。
据说‘精准切割’发展到极致就是人形机床，能做正负值零点几微米的精加工，还可以担当手术主刀，即使是神经外科、胸外科的高难度手术，也能轻松完成。
陈小桔最初将信将疑，但看到潘娜削刀鞘之后，立刻变为笃信。
不借助任何测量仪器，仅用一把小刀，就把这根烟灰色硬木切削平整，一面刨成光滑的扁圆形，另一面削得水平尺都挑不出毛病。
她用银线把两个削好的船型木片绞在一起，最后纳刀入鞘，试了试，发现契合紧密，完成度很高。
潘娜抱着带鞘长刀，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夕阳冉冉坠进西面群山，磐岩勾勒出的参差轮廓间，琴弦般的金红色光线渐次断裂。
林间弥漫着加了滤镜般的橘红色光芒，人和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日落后色泽飞速变暗，最终漆黑一片，只有萤火虫散发出的微光。
陈小桔看不清路，听见高处在刮风，像是大鸟从头顶振翅而过。
耳边有繁密虫鸣，鼻尖飘过带着酸涩果木气味的晚风。
陈小桔踩着落叶大步奔跑，有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大地的脉搏。
一时间百感交集，未来该何去何从？是带着女儿们去国外隐居，等风声过了再回来找学姐？还是到处漂泊，四海为家，看那高山大泽，冰海深渊……
正想着，忽然听见可颂大叫，“爸，树枝！”
“啊？”
陈小桔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重重的撞在一个硬物上，整个人向前跐倒！
没有摔在地上，身后涌出许多柔软小手，把他的身体托起来，萝莉们的轻细呼吸汇成一片，像是春风吹过花田。
慢慢的双脚着地，身体也立起来了。
摸了摸，额头上脱了一块油皮，他苦着脸，再也不文青了，注意看路。
前面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阿佩喊停队伍，带着他们在溪边集合。
“要入夜了，我们睡四个钟头，补充精力，睡完再走两个钟头，正好能抵达冬橡城，畜牧场在向阳的南面草坡，记住！不要和驻守冬橡城的骑士团发生战斗，尽快抵达龙脊山脉是首要目标！”
阿佩双手打开地图，洛玛举着火把给他照明，身后几百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看向这张薄羊皮，地图上如同巨龙匍匐的悠长山脉，充斥着诅咒、能量乱流和凶恶怪物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锡安。
“首领，要立图腾柱吗？”洛玛问。
“我们有六百人，立六根，鹰头猴底，等会儿围绕图腾柱扎营。”阿佩吩咐下去。
奴隶们选中六颗粗细一致的树，瓦鲁托一抡重剑，齐根斩断，再斩成一节一节的木桩。
他们在干什么？陈小桔好奇的站在一边看。
洛玛盘腿坐下，抱着一节木桩，运刀如飞，粗糙树皮很快脱去，木桩成了一个光滑的圆柱体，洛玛改削为刻，刀尖啄向木头，很快有了耳朵、鼻子、眼睛……呈现出猴头的轮廓，从开始雕刻到变成活灵活现的双手扩耳的猴头图腾，只用了两分钟时间，足见熟练。
这还没有结束，洛玛将猴头掏空，五官开孔，摘下两片树叶从内部贴住耳孔，说是充当鼓膜。
陈小桔按耐不住好奇心，问，“猴子图腾有什么用？”
“它可以监听三百米范围的大小动静。”洛玛解释说。
她扫开一层落叶，把图腾按在土里，不一会儿，猴嘴的空腔发出鸟鸣声。
“这么高级吗，什么都能听见？这是附近的鸟叫声吗？”
陈小桔感到不可思议，他左思右想，觉得这是空心木头贴住地表，声音通过共振，被木头里的空腔结构放大了。
“连说话声都能听见呢！”
洛玛笑了，她挺喜欢陈小桔的，虽是人类，但他是不同的。
这个少年救下了一百只萝莉，可惜他不是卡菲族，否则就是毫无疑问的大英雄了。
洛玛刻意炫耀，她转动猴头，像收音机调频一样，不断跳台，直到出现清晰的对话。
“啊……不要……那个地方脏……啊……”
“夹紧点，你这小**。”
“啊……别咬……像个小孩一样……”
这是在打野战？附近没有城市，但是有人类村落和聚居地。陈小桔脸色诡异，没等他吐槽，洛玛赶紧跳台，脸颊飞红。
“你们卡菲族……那个，没有**吗？”陈小桔抓着头发问。
“不是啦！猴图腾分布在聚居地的周围，是朝外的，如果有人偷偷使用它去听**的话，会被责罚的，要脱光衣服，混身涂上臭油，沾满羽毛，被两根竹竿架着游街。”
“是啊，否则就没有**可言了。”
陈小桔大致了解了猴头图腾的功能，看到有人刻好了鹰头，于是问起鹰头图腾的功能。
“鹰图腾可以观测两百米范围区域，对付潜行敌人有一定效果，它观测到异常后，会发出叫声警报。”洛玛回答说。
除了鹰图腾和猴图腾，奴隶们还雕刻出人脸、蟾蜍、野猪、盘蛇等等图腾，不知道有什么功能。
图腾都有两张对称的脸，或是人或是动物，线条简洁，有独特的纹理和曲面构造。
最后，奴隶们把单个图腾摞成柱子，猴图腾在底部，鹰图腾位于最上，中间则是其他种类的图腾。
陈小桔还发现，蟾蜍图腾的空间最大，内壁抹了隔火的湿泥，再塞入红炭和树叶，随即，带着果木香味的暖气便从蟾口喷出，大腹蟾蜍吞云吐雾，氤氲成丝，显得古老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