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注，雨水糊在脸上，睁不开眼。
感觉到萝莉的小小身躯逐渐冰冷，陈小桔很想哭，他咬着牙，心里想，这冷漠无情的异世界，早知道就不来了！
“爸爸，爸爸！”可颂在身后拉他的雨衣。
陈小桔转头看向女儿。
“去找柚子姐吧，她或许有办法呢！”
可颂的声音穿透雨幕，传进他的耳朵。
“对，对，柚子姐，我们去找她！”
陈小桔如梦初醒，慌张的转身，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边走！”
可颂的方向感很好，拉着他斜着穿过大片街区，找到那条有街心喷泉的三角街。
酒吧，二楼。
柚子面色凝重，让陈小桔先把萝莉放在软垫上。
萝莉的小头和纤弱四肢都软绵绵的垂着，奶黄色头发披散开来，小脸痛苦的揪着，气若游丝。
柚子煞有介事的在她胸腹位置捏了捏，低声说:“软组织挫伤，腹腔和胸腔都有淤血，虽然卡菲族生命力顽强，但她绝撑不到晚上的。”
“有办法吗？”陈小桔语气发颤。
柚子直起身，去抽屉里翻找了一阵，取出一只精美的檀木盒子，四四方方。
陈小桔眼睛一亮，心中燃起希望之火，他捏着微微发抖的手指，不敢相信的问:“是特效药吗？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奇的药物……”
“拿去当骨灰盒。”柚子把盒子塞到他怀里。
少年嘴一扁，委屈的快哭出来了。
“你真想救她？”柚子的语气骤然严肃。
“嗯嗯！”少年点头如小鸡啄米。
“你有和希望相衬的觉悟吗？即使受尽屈辱，也要救她的命？！”柚子语气急迫，跨出一步，鼻尖几乎顶在少年的脸上！
“我只想救她！你叫我怎能见死不救啊！”少年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柚子退后一步，不说话了，空气里弥漫着悲怆的气氛。
她拧着眉毛，利落转身，走到一尊红木雕凤大衣橱前，双手握住包铜的把手，像是要打开通向异次元空间的大门似的，猛的一拉！
混着熏香和香木气味的风吹进屋子，陈小桔便看到衣橱里的一排女装……女装？怎么是女装？怎么不是救命的药？仔细的打量，好像除了女装，没有别的东西了，心中奇怪。
“唔，你穿这件好了，我一直觉得挺搭的……啊，荷叶裙也不错呢！配上裹胸，就可以把肚皮露出来了……”
柚子边挑边念，选择困难症一样的犹豫不决，衣服拿起又放下，但最终还是选了那条蕾丝连衣裙。
“别啊，我是为了救她，不是要穿女装……”陈小桔心里一阵发毛，连连摆手，往后倒退。
柚子扬了扬手里的裙子，严肃的看着他，“听着，小桔子，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穿上裙子，我就救她。当然，你也可以看着她死，反正我无所谓。”
陈小桔扭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萝莉，对他来说，只有一个选择。
他双手接过蕾丝连衣裙，内心没有挣扎，只是平静的说:“给我一间更衣室。”
“耶！”柚子挥拳庆祝。
少年换衣服的时候，柚子在五斗柜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瓶淡黄色油脂，小心旋开封口，立刻溢出辛辣的气味。
她用银勺子挑出一点到工作台上的研钵里，翩然转身，从梳妆桌里取了小瓶精油，晒干的红色花瓣，锡罐装的奶白色薄片，准备贴脸的类黄瓜水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样加一点，研钵便被填满了。
接着用力捣烂，再用漏斗仔细滤出液体。
药做好了，柚子捏开萝莉的嘴，用滴管将药液滴进去，继而用手掌在她胸腹上按摩，萝莉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脸上晕开胭脂似的红润。
她吐出一口气，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
更衣室里，陈小桔按着胸口的冰凉丝料，告诉自己要冷静，这笔交易是划算的，只是穿女装而已，穿一次女装，救一条生命，感觉赚翻了。
四肢、腰和胸被连衣裙裹缠住了，没办法做太大的动作，包臀的式样也使他迈不开步伐。
他心里琢磨，穿上这种衣服，女孩子该怎样欢快的玩耍呢？被框进一种名为审美的‘规矩’中，动弹不得。
曾经看过一个寓言故事，农场主为了防止一只过分活泼的鸡逃跑，就用绳子拴住它的两只脚，使它每次只能跨出半步，几个月后松开绳子，却发现这只鸡已经无法大步行走了，半步半步的在地上摩擦，十分悲哀。
但转念一想，被迫穿上女装的人，有什么资格思考这些深沉的事情？
手握在光滑的铜把手上，下定决心，把门推开。
陈小桔惊喜的发现，萝莉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他关切的问。
走过去时，裙子限制了他的行动，磕磕绊绊差点跌倒。
“我在哪儿？”萝莉语气虚弱无力，声音却十分轻柔好听，像是从纤细的竹笙里吹出来的。
可颂在一边双手抱胸，撅着嘴，盯着卡菲族萝莉，目光警惕。
“你在一间酒吧楼上，已经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陈小桔问。
“我叫瓦妮莉欧，我的主人。”
萝莉垂下睫毛，目光空洞，并开始理解当下的状况:她没有死，而主人更换了。
从一个坏脾气的尖帽子，换成一个善良的少年。
“我是陈小桔，叫我桔子好了，另外，我可不是你的主人。”少年慌忙摆手，作为一个现代人，听到‘主人’这种叫法，总有回到奴隶时代的违和感。
萝莉脸色一白，“您把我卖给别人了？”她垂下眼睑，像是认命了，喃喃的说:“不能侍奉桔子主人，是莉欧没福分……”
“不是啊，你自由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卡菲族国家的，或者回到家乡。”陈小桔认真的说。
“我不用做奴隶了？真的吗？”莉欧眼睛发亮，声音颤抖，她不自禁的笑了，但笑着笑着就哭了，“不是在骗莉欧吧，莉欧真的可以回家吗？”
“是真的，莉欧一定能回家的。”
少年欣慰的说，话音未落，一个柔软身躯就撞进怀里了，萝莉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莉欧爱死你了！”
柚子的药很厉害，她已经完全没事了，陈小桔甚至怀疑，她的医术比城里那些一大堆头衔的医生要好多了，善良更是甩了几条街。
可颂脸色变换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冲过来把两人分开，吱哇乱叫，“哇呀呀！你们要小心！小心呀！那些骑兵还在到处找呢！”
看似好心提醒，实际上悄悄的挤开莉欧，霸占了陈小桔胸前的位置。
“没关系，你们就在这里待到风声过去吧。”柚子笑眯眯的说。
然后她欢快的跑过来，在少年身边晃来晃去，眼睛眯成一条缝，嘻嘻笑着欣赏女装形态的陈小桔，像在看美术馆里的工艺品。
“多谢你了，柚子。”陈小桔真诚的说，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我要穿裙子到什么时候呢？”
“如果穿一辈子的话，嗯……不行，你会坏掉的，那就先穿到下周吧，我还要带你上街呢！对啦，既然已经穿了女装，你干脆入社吧！哈哈哈哈！”
柚子拽掉面纱，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看到柚子姐居然是学校里的女装社长粱香栾，陈小桔嘴里涌起苦涩，脸色也变得精彩万分。
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落在她手里了。
对于柚子来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陈小桔这才想起，古文中的‘香栾’，不就是柚子么……
但是，入社是不可能入社的！
陈小桔把头一偏，倔强道:“我穿女装是为了救人，不是喜欢才穿的，我才不要入社！”
粱香栾倒没有逼迫他，反正女装都穿了，离入社还会远吗？等入了社……离穿大红摆裙跳弗拉明戈舞还会远吗？
所以不用心急，心急剥不了小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