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第一百九十五章，肖鹏大闹冀州（5）</br>
五
彭述志很可能变节，就这件事的判断上，肖鹏相信郭刚的预见，因为他在这个方面经验不少，所以郭刚走后一刻也没有耽搁就去了冀州。 ..虽然冀州的鬼子防范严密，肖鹏是鬼子重点捕捉的对象，但是肖鹏还是像进商场似的，轻而易举的走进了城里。那些站在城门口的鬼子兵，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留着小胡子，说着一口流利日本话的商人就是他们恨之入骨的肖鹏。在一家王记商行门前，肖鹏走了进去，跟在他后面的，是伙计打扮的吴兵和小胖，王繁山知道他要来，提前在等他。
“王老板，买卖兴隆。”刚刚进屋，肖鹏就开起了玩笑。
“肖老板发财大大的！”王繁山看见肖鹏安然无恙的走进来，喜出望外，自然也开起了玩笑，并且随手递上了一支烟，随后两个人都大笑起来，笑得是酣畅淋漓。在王繁山来说，肖鹏到了，天大的愁事有大个的顶着，他的烦心自然减少了许多。在肖鹏来说，很久没有看见王繁山，着实想得慌，和王繁山在一起，工作之余可以说说私房话，天南海北乱扯一通，说不尽的畅快。尤其谈到女人，爱情，两个人的共同点很多。
“彭部长那边有什么新情况？”也许感到了事情的急迫，肖鹏这一次入题很快，烟刚点着就发问了。
“很不好，特委负责侦查的同志昨天又设法进了大院，看见彭部长和那个年轻女人非常亲热，两个人在院子里就搂抱在一起，恐怕……”王繁山没有往下说，但是他的语气在告诉肖鹏他要说什么。
“这么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肖鹏讥嘲的弹弹烟灰，眼里的神色是幽暗的。如果彭述志叛变了，冀州特委将没有了秘密，结果一定是灾难性的。“我听说，他开始不是挺硬气么？突围的时候，表现得也十分英勇，还和鬼子拼起了刺刀，这女人难道比鬼子刺刀还厉害？”
“这个你别不服气，对付男人，尤其是硬气的男人，女人的柔情真的比利剑好使，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就是倒在了女人的脚下。你想想三国里面的吕布，古罗马的凯撒，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这件事情必须抓紧，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王繁山忧心忡忡的说。
肖鹏听完了王繁山的话，没有回答，心里已经认同了，而且比他更急，从王繁山汇报的情况看，彭述志肯定把握不住自己了，只是他不明白，鬼子还在等什么。肖鹏当然清楚，一旦彭述志叛变，一切都来不及了，必须尽快把事情了结，迟则生变。“李威的情况如何？”肖鹏换了一个话题。
“已经能吃饭了，只是还不能动。”王繁山说，然后笑了。“多亏你的秀美小姐，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秀美，她、她好么？”肖鹏感到心中一阵狂跳，脸上发热，那种冲动是无法掩饰的，他真的好想她。
“她还好，只是有些憔悴，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王繁山说，心里很是妒忌。他不明白，为什么漂亮的姑娘都喜欢肖鹏，论学问，论讨女孩子欢心，他自问不比肖鹏差，可是秀美看他的眼神简直让他伤心。“见见她？”
肖鹏看看表。“也好，还有时间。”
王繁山见肖鹏首肯了，就把小山喊了进来，吩咐他去找秀美，然后说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怎么样，我不能让秀美到这里，不能违反纪律。”
肖鹏笑了，“和我还用来这一套？说实话，以你的眼睛观察，秀美能不能加入反战同盟？”
“应该可以吧！她不是已经帮我们做了很多工作？”王繁山说，同时有些奇怪，不明白肖鹏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肖鹏摇摇头，“未必，也许她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做法是在和她的国家为敌，只是出于友情罢了。我担心，一旦她意识到这一点，会不会以为我在利用她？”
“你把她当小孩子了。”王繁山大笑着打断肖鹏的话。“通过和秀美交谈，我感觉到，秀美从骨子里就反对战争，在她的身上，没有军国主义的狂热，最可贵的是，她能分清侵略和反侵略。”
“也许你说的对。”肖鹏有些赧颜的笑了，真是当局者迷。他清楚，秀美在他心里占有的位置太重了，所以他才患得患失。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了，这让他越来越不安，她毕竟是日本人。
“肖队长，真的是你？”随着话音，一张惊喜的面孔出现在肖鹏面前，原来是秋菊到了。秋菊穿着黑色的旗袍，脚蹬女士高跟鞋，显得高贵而有气质，只是脸颊有些偏瘦，看得出来，心里压抑过重，眼睑里有着浓浓的黑影。“小山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他在诳我，想不到是真的。”
秋菊说这番话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这一点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李威的入狱对她打击太大，虽然她就和李威待在一个城市里，却无能为力营救他，这更增加了她的痛苦。当她看见了肖鹏就像看见了救星，无法不激动，在她的心里，肖鹏是无所不能的，既然肖鹏来了，那就说明李威有救了。
“秋菊，你痩了，别着急，有什么情况慢慢说，我们一定会把李威救出来。”肖鹏说着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肖鹏知道秋菊一直负责和军统的人接头，他也很想了解一下军统的情况。
“军统在冀州负责的，是个叫王镛的站长，官衔是中校。人精瘦精瘦的，有文化，表面上话不多，但是骨子里很狂妄。因为李威能吃饭了，他们担心随着李威身体康复会被调离陆军医院，想尽快动手，时间就选在这一两天。只是他们看不起我们，不愿意我们插手，很多事情也不告诉我。”秋菊一边说着话，眼里是愤愤不平之色，显然有了受到侮辱的感觉。
“这么说，他们很快要动手，是你自己判断出来的？”肖鹏问，表情是平静的。他知道国民党中好多军官自诩为正宗，不大看得起土八路，这也正常，不必和他们计较。
“我是这样感觉的。他们的几个不太隐蔽的联络站正在撤退，有的已经人去楼空。”秋菊说。又道：“我们怎么办？”
“人家要单干，你不允许也不行，是吧！”肖鹏说着嘴角荡起了一丝讥讽的微笑，他和这些所谓正宗的国民党军官打过交道，有些人的确有本事，但是有的人只是靠着那张皮在唬人，并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秋菊，想办法知道他们行动的时间。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只是我们的行动一定要隐蔽，也许他们的行动会给我们起到掩护作用。”
秋菊眨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肖鹏，没有回话。
王繁山拍拍手。“好，咱们给他们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秋菊，你就静候佳音吧！”
“在我看来，冀州的鬼子并不是傻瓜，军统的行动他们不会没有察觉，谷田夫是个老特务了，我在北平搞地下斗争的时候就知道他，鬼精着呢！我们不用管军统怎么行动，但是一定要盯住鬼子的侦缉队。如果我的预感不错的话，鬼子已经在给军统下套了。”肖鹏说，脸上的气色是成竹在胸的表情，手指习惯性的敲起了椅子扶手，似乎那有节奏的声音在替他倾诉心中的隐秘。
王繁山感到奇怪了，因为他并没有看出这里面有什么漏洞。“肖队，你发现了什么，不是在故弄玄虚吧？”
“准确的说，是我感觉到了什么，而不是发现，王老板，你的用词不当。”肖鹏总算抓到了机会，奚落的指着王繁山说。“至于这其中的秘密，且听下回分解，我要走了。”肖鹏说完真的站了起来，因为他和秀美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秀美正在茶楼等着肖鹏，脸上的温度一会热，一会凉，温馨的包厢环境没有平息她心中的焦虑，从内心的感情来说，她极度渴望见到肖鹏，可是理智又在告诉她排斥肖鹏。当她和肖鹏走得越近，帮肖鹏做得事情越多，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她明白肖鹏是什么人，自己帮他做事，实际上是与国家为敌，八路军是日本皇军的死敌，这一点小野说的清清楚楚，是油和水的关系。可是真的和肖鹏为敌，她想都不敢想，每当想到肖鹏，心里都会扑腾扑腾的乱跳，这种感觉和小野在一块是从来没有的，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吧！
一个姑娘有了这样的情感，骚动，又有什么力量能把它驱除呢？其实从打救了肖鹏的命，她就知道自己在玩危险的游戏，但是她能控制自己么？于是她只能自己欺骗自己：她是在帮朋友做事，和政治无关，再说了，大日本帝国实力强大，即使她帮八路军做了些事，对帝国来讲也是无关痛痒，八路军是不可能打败日本的，她不过尽了点朋友的情意而已。这种自欺欺人一直盘踞心中，但是有一天被小野戳破了，那是她闻知森严死讯之后，极度悲伤的时候。
那天小野从西河赶来，整整陪了她几天，在她的情绪稍稍好了一点的时候，一次他们去郊外散步，望着渐渐飘零的落叶，小野语气低沉的对她说：“秀美，如果有一天帝国战败了，我们不得不离开中国，回到日本，你能跟我到乡下去吗？”
她当时听了这话，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怎么会，帝国的军队不是十分强大吗？”
“不，早已今不如昔了，国力也越来越难以支撑庞大的战争开销，我们的盟友都在走下坡路，而我们的敌人一天天变得强大了。就以中国为例，当初我们进入的时候，一个师团可以毫不费力的打败国民党的一个集团军，他们的部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也没有哪支部队能和我们进行正面较量。可是现在，他们不但有了这样的部队，而且正在增多，八路军的战斗力同样进步的惊人，人数在这六年间翻了十几倍，此消彼长，在我看来，日本战败是早晚的事。”
她当时听了这话惊诧得几乎闭不上嘴。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的话她必须相信，一个是父亲森严秀吉，令一个就是小野，如果小野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说事情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国家战败是什么概念，秀美太清楚了，那就是说，日本整个国家要成为战胜国的奴隶，从此他们将没有任何人格、尊严，在别人的乞怜下生活，对大和民族来讲，这是不能忍受的耻辱。作为大和民族的国民，她不应该，也没有权利去加速这种失败，当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民族的责任感自然袭上心头，才感到她现在所做的事，已经超出了友情的范畴。小野离去后，她痛苦了很久，可是当肖鹏派人找到她，请求她帮忙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又一次帮了肖鹏的忙，过后她又开始自责，她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里折磨下，一次次的审视着自己却无法自拔。其实她不明白，她之所以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根子在于她对战争的厌恶，对侵略的反感。她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战争给日本带来什么？中国人受苦是因为他们遭受了侵略，可是日本是侵略别人的国家，为什么同样受苦？目前日本国民的生活水平和战前相比，差距太大了，日本国民的精神生活和战前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眼下的日本几乎成了警察国家，谁敢稍稍表露出对军政府的不满，对战争的厌恶，马上就会被扣上反满天皇的帽子，会被投进监狱，老百姓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她相信，这样的生活绝对不是大部分老百姓愿意过的。
记得当初和肖鹏讨论这个问题时，肖鹏曾经一针见血的说过：侵略者的失败是早晚的，古往今来，哪有侵略者不失败的？他们失败的越早，对别人的解脱就越早。当时她很赞同肖鹏的话，从心底里希望战争早一点结束，也许这才是她帮助肖鹏他们的真正原因。
夕阳透过深绿色的帷幕，把淡淡的光辉洒了进来，包厢里多了一点柔和之色。秀美看看表，进来十分钟了，肖鹏还不见人影，眉头不仅骞了起来，她知道肖鹏一向是守时的，迟到了十分钟，别是出了意外，这里毕竟是皇军的天下，肖鹏又是皇军重点捕捉的对象。眼下的冀州特务到处都是，万一……当她这么一想，就把一切烦心的事情抛开了，肖鹏的安危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此刻什么国家、民族，战败战胜，都不如肖鹏的安危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