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场豪赌</br>
沐燿天没有再提让沐紫凝回宫的事，他不提，沐紫凝自然也是三缄其口。 ..后面的几天，沐燿天心安理得的当起了众人口中的“老爷”，在丽人坊有绫罗丽娘等人侍奉在侧，无聊了便去街上的小酒馆点一壶山兰玉液，要几个加辣的海炒小菜，自斟自酌，好不逍遥自在。
再有一日便是中秋佳节了，沐紫凝通过一阵子的勤学苦练，炒起菜来总算是有模有样了。至于做月饼和制作孔明灯，由于步骤比较简单，沐紫凝看过一遍后就自认为学会了，所以也就没有再过多研究。如今离中秋还有一日，沐紫凝便打算将这一整天的时间全部用在舞艺学习上。
伶画姑娘活波可爱鬼灵精怪，与沐紫凝甚是投缘，于是理所当然的成了她的师父首选。为了瞒着大家，天刚亮沐紫凝便与伶画一起出门了，说是想去街上逛逛添置几身新衣裳。大家也没有多想，便随她们去了。
沐紫凝一出门，莫扬的日子也就不那么有滋味了。平时有她在，抬个杠拌个嘴，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天，今日她不在，放佛连时间也随之慢了下来。不过也好，趁这个空，他也能做点自己的事儿。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刚准备出门，沐燿天却来敲门了。
这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啊！莫扬心里想着，侧身将沐燿天让了进来。探头环顾左右见外面走廊空无一人，莫扬这才将门关上。
“早就料到你会来找我了，不过，比我想象得要晚呢！”出于礼貌，莫扬还是给沐燿天斟了一杯茶。虽然他对面前的男人无半点好感，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
“我只是需要时间来准确判断当时留你一命是错是对。”沐燿天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说道，莫扬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像猜不透他当时为什么会跟自己打那个莫名其妙的赌一样。
犹记得当日在沂州法场劫囚救下胡家四兄弟之后，一行人躲进了城郊的破庙。后来他和沐紫凝回城吃饭，再回到破庙时正巧撞见绫罗追着一个黑衣人出来。莫扬仗着自己脚力好，卯足了劲追了过去。没想到人是追到了，却反被对方掳了去。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见到了沐燿天。
黑衣人直接将莫扬带到了沐燿天面前，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行，都对沐燿天甚是恭敬，所以莫扬一眼就看出沐燿天是这幕后首领。
“我是沐紫凝的父亲！”一见莫扬，沐燿天便开门见山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莫扬震惊不已，不过回想沐紫凝的眉眼，倒真和这人有几分相似，而且两人身上都透着寻常百姓不可企及、哪怕是名伶戏子也无法装出来的高贵气质，所以莫扬也就暂且信了他的话。不过，心里信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哦？”莫扬装出一脸的怀疑，同时意有所指的望着沐燿天身后的黑衣人。“你是她父亲？那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放心她在外面，所以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全，有什么不妥吗？”沐燿天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身材略显消瘦，但目光炯炯精气旺盛。年龄不大，却临危不惧，这番胆量倒是难得。
“哦？”莫扬横眼斜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是保护，那为什么没有随她一起回沂州呢？既然是暗中，那为何又会在她面前出现呢？”
他信他是沐紫凝的父亲，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相信他说的话——而且是看似合理实际漏洞百出的一番话。
“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沐燿天声音一沉冷眼一瞥，竟吓得莫扬浑身一颤。这男人的眼神太恐怖了，犀利如刃，似要将他就地凌迟了一般。
咽了咽唾沫，莫扬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连连摆手。“嘿嘿，不用回答不用回答。”心里却想着，沐紫凝肯定是这人亲生的，父女俩一个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话，莫扬断然是只敢在心里想想的。别说面前这个神秘男人了，就是在沐紫凝面前，他也不敢说，谁叫他打不过人家呢！
“您老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小的就先告退了，您的千金沐小姐还等着我端茶送水带跑腿呢！”对方太过强势，既然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就只有先想办法脱身了。
堆了一脸的谄笑，莫扬极尽讨好，同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虽然对方有武功高强的手下，但是只要让他退出一丈，他就有把握逃之夭夭，任凭武功再高也休想抓住他。
不过，他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猛地僵住身体，莫扬瞅着自己脖子上的森寒长剑，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目光顺着剑身移向执剑的沐燿天，莫扬又惊又吓。这人的动作太快了，快到他竟然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拔的剑。若非见那黑衣人手中握着一管剑鞘，他非认为沐紫凝她爹是变戏法的不可。
“刀剑无眼，手下留情！”双手抱拳置于下颌，莫扬僵直了身子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审时度势，可屈可伸，有胆有识，机灵过人。这小子，日后若能加以培养，必堪大用！沐燿天在心里暗暗评价，脸上却不减厉色。
“我知道你跑得很快，但是……”剑尖上挑贴紧莫扬的下颌，沐燿天嘴角拉开一抹邪佞而嗜血的笑。“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敢说不知道吗？”莫扬盯着寒光凛凛的长剑无声苦笑。
“果然是聪明人！”沐燿天颇为赞许，却未收剑。然后，莫扬在性命堪虞的情况下跟沐燿天立下了赌约。他的赌注是自己的小命，而沐燿天赌的，竟是沐紫凝。
他说，他知道莫扬对自家女儿一见倾心，所以只要莫扬能让沐紫凝真正成长起来，变得独立坚强勇敢，他就将沐紫凝许配给他。但前提是，莫扬必须付出真心，不得耍阴谋诡计。
“你应该明白，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妄想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而你若是赌输了，我想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所以，你好自为之！”最后，沐燿天甩下这么一句便扬长而去。莫扬当然知道他的话不单单只是恐吓，而是他真的有那个能力。
莫扬本就对沐紫凝一见倾心，所以他才会随她一路南下，但是赌约一立，莫扬反倒有种好马喝水强按头的感觉。不过，总算是捡回了一命，莫扬赶紧回破庙，却得知胡家兄弟已经遭人杀害。
毫无疑问，莫扬已在无意中触碰到了真相，但他却什么都没话说，对见到沐燿天一事更是只字未提，只说是追黑衣人跑远了迷了路。
之后，莫扬与沐紫凝又经历了很多事，对沐紫凝所做的一切都是由心出发，所谓的赌约压根儿没起到任何作用。而这赌约也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他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沐燿天出现了。
“那你判断出是对是错了吗？”收回思绪，莫扬比之当初要镇定多了。虽然知道面前的人身手不凡，但他也知道对方不会对自己出手。起码，现在不会！
“错一半对一半！”沐燿天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哦？”莫扬来了兴趣。
“对，是因为你真的让凝儿成长了，她开始学着自己思考，开始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可否认，对此你居首功。”
“是么？”被人赞许，莫扬不免有些得意，但却又很快恢复常态。真的是他让她成长了吗？他做的，不过就是陪她一起去做她想做的事而已！
“错，是因为我曾有托于你，但她仍旧身陷险境。虽然与你无关，但事实确是如此，所以，如果依照赌约来，你已经欠了我半条命！”沐燿天强压怒气，只要一想到女儿被人卖入烟花之地险些贞洁不保，他就恨不得勒令全淄鸿国的青楼就地解散。
可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不能这么肆意妄为。勾栏之所虽有肮脏污秽的存在，但也是民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一声令下便能如愿以偿，但却不能与千万百姓为敌。
所以，他只是派人严惩了绑架沐紫凝的那一伙盗贼；所以，他传旨南城知府不得受理醉香楼被烧一案，而负责保护沐紫凝的非音因为一时疏忽失去了沐紫凝的下落，险些酿成大错，被罚链鞭五十，至今都还在养伤呢！
“那你今天来，是想让我还你半条命咯？”莫扬挑眉问道。
“你知道我不会动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你也应该知道，我之所以不动你，只是不想凝儿伤心。所以，我暂时借半条命给你。若是再出事端，我可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沐燿天郑重其事的说完，起身就要走。他今天只是来警告他一下，让这小子知道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眼睛，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是没想到，莫扬却会起身拦住他。
“胡家的案子，是你派人做的吧！”莫扬开门见山的发问，见沐燿天不答话便继续往下说：“你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派人给胡老爷送了书信，胡老爷收到你的警告，所以暗中遣散了家丁下人。想给胡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所以胡老爷让四个儿子扮成家丁离开胡府。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胡之寅四兄弟不肯丢下家人重回胡府，却误打误撞成了替罪羔羊，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死。如果我没猜错，当初你派去海神庙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去杀人灭口的吧！”
“你想听我怎么回答？听我承认，还是听我否认？”沐燿天面色不改的反问。莫扬闻言语塞，沐燿天笑了笑便出去了。
是啊，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让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胡家灭门案的幕后黑手吗？可是，他是沐紫凝的父亲呀！她对那件案子那么上心，如果让她知道凶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莫扬突然明白了，原来，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