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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情蛊埋心</br> 白玉一般的寒冰台上，淡淡却耀眼的晕光将昏暗的烛火狠狠压在角落里，半空中白色花瓣像是无穷无尽一样纷纷落下，斑斓的蝴蝶扑翅追逐，玉台上一处被遮住的帘子中盘坐着一名潜在黑影里的男子，阵阵悦耳的琴音悠悠飘出，随着音乐那道最美丽的身影轻踩舞步，莲藕一般的手臂不停地摆动着优美的姿势，乐声清泠于耳畔，她双手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灵动的扑闪着，白色的裙衣衬托着她如坠入凡尘的仙子。
“嘈”一阵婉转处的变奏，随着那双灵巧的双手快速的拨动下，琴声愈来愈快，如飞瀑直下的气势，花瓣也在空中绕起了圈，玉台上的仙女掩面一笑百媚生，玉趾轻点寒玉，凌空飞舞，白色的衣袖处随着她拂动下，哗的一下窜出七尺白绫，她荡在空中不断地舞动着袖子，随着她的抖动下，那些花瓣伏在白绫在随搅而动，秋波荡漾间，她柳腰晃出了惊心动魄的弯度，那些被抛出的白绫转身将她围在了其中，“兹喇”下一刻，白衣被她阴柔的劲力震得粉碎，千道花瓣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向四周涌出，她踏着花瓣，飘飘逸仙的落了下来，似是有意无意的，她轻轻瞥了刁翔所在的位置一眼，随后回眸低头，摆出了个圣女朝拜的姿势开来。
当她落了下来时，那双舞动七弦琴的手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慢慢平稳了下来，急速旋转的花瓣也停了下来，只见那双手掌慢慢平抚琴弦，他缓缓的拿起一根翡翠玉笛，放在嘴中轻轻吹了起来。当他吹奏起那如珍珠泉的笛音时，花瓣停下了，蝴蝶也都点点的消散了，那个朝拜的圣女再次踏步舞动起来，这时众人抬头望去，视线里，一片片洁白的雪花缓缓飘落，这时他们才知道，什么才叫做江南第一舞“飞花落雪”，花是白花，雪是白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陪衬，只因为她喜欢，因为她说过，只有飘满白色花瓣的地方，和飘起漫天白天的时候，她才跳的出那名动公卿，举世无双的舞步。
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她长袖漫舞，无数纯白的雪花轻轻翻飞于阁楼中，沁人肺腑的淡淡花香令人迷醉，她悠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雪雨中，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他们都是同样的张着嘴，口中留着口水，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还保留着原有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只是除了那个依旧流着鼻涕到处乱擦的小乞丐，和那个满眼落寞的白发刁翔惨笑的闭眼流泪外。如此美景前，刁翔也只能跨过阴阳的无情，将那个身影永远的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纵然她很像她，也许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终究还不是他......
“啪，啪啪啪，好，好......”箫声停了，烛光重新亮了起来，所有人像是梦醒了一样，死劲的拍手叫好，更有甚者还龇着嘴也跳起了舞来，众多女子从门后再次涌出，顿时，笑声，喝酒声，打闹声重新成为了主调，不过他们的眼里却再也忘记不了那个舞动的身影，只是狠狠的将身边的女人搂紧，权当作为仙女的替身了，看来今夜也是一个春色满月的日子了......
白玉台满满的落了下去，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只留下原地淡淡花香，刁翔低着头重新坐了下来，他朝着那个已经被红毯遮住的底面，脑海里却不停地回放着那别有意味的回眸一笑。
一旁，胡浪砸着嘴，满脸陶醉的嗅着周围遗留的香味，神色间一本满足，他眯着眼说道：“果然传说并不是完全胡捏乱造，依我看来江湖里的传言却是夸得轻了，不愧是耳闻不如一见，当真算得上“江南第一”的称号，老子不枉此行，不亏啊，哈哈哈。”他着实回味了一番，才极为恋恋不舍得回到了位子上，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那个又变的闷闷不乐的刁翔，便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怎么了刁老弟，别人都是一番回味无穷的模样，你却是来生个什么气，是不是偷偷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别怕，有什么就跟老哥说，别的没有，咱办法却是用之不尽的。”说完他不怀好意的抹嘴笑了笑，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神色间满是狡猾。
刁翔苦笑的摇了摇头，沉着头说道：“胡兄莫要管我，我只是有些想家罢了。”他抬起手抓起酒壶摇了摇，是空的，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周后，再看了一眼胡浪怀中两名女子，笑道：“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也有些不甚酒力，脑子沉得很，我看我还是早些洗洗休息了，胡兄也早些歇了吧，今日我先行离去，明日再来与你相见。”他抖了抖衣袍站起来，朝胡浪拱了拱手，道了个“保重”后转身便朝后门离去。
胡浪张了张嘴，伸手想要挽留他，嘴里刚想吐出个“慢”字，却被两名女子趁机扑了上去，随后黄酒满上，他便大笑一饮而下，不过眼睛却看着那个人影慢慢远去，一丝寂寥的神色一闪而过，他连灌三杯酒后，低头呢喃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刁老弟，有缘再见了。”刚说完，变又被按住身子，罚起酒来，不过这时，却是佳人亲自喝了一嘴来喂的......
“呸，这群老娘们忒笨了些，也不想想小爷我是谁，就想来套我的金子，真是不自量子，哎，过了一段时间了，我好像记得小丽是在这里接我的......”刁翔辞别了胡浪后，便朝着这后门走去，因为他要去带走那个孩子，不料却看到一个小身影挠着头，在一扇扇红门前徘徊自语，侧眼望去，却是刚刚自己觉得很有趣的小乞丐，看来这孩子也是可多了酒，找不到回家了路了，不过刁翔却不知道，他哪是喝醉了什么酒，明明就是心怀鬼胎，想要色心壮胆的一尝春梦而已，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惊得吓一跳，难道这么小一个孩子，便已经会酗酒嫖娼了么......
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他推开了门走了出去，耳中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哭喊，他直直朝着满是落叶的后院内走去，一名弯着腰的妇人疑惑的朝着他望了望，说道：“大爷是不是走错了路，这里是下人们休息的地方，您要找姑娘们，应该去里头找，这里脏，还请您回头几步往里走，那里才是你要找的地方。”
刁翔怔了怔，他摇了摇头问道：“请问这位大娘，几个时辰前，是否有一位穿着红衣的年轻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刚刚满月大的孩子进来，我是来找她的。”那个女人见他是来找人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起身便朝他赶了起来，口中大声嚷嚷道：“没看见，没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再说一遍，这里是下人们休息的地方，你要找的姑娘，这里没有，更没有什么孩子什么的，你要找麻烦，我可喊人啦。”
刁翔从来没见到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只是他毕竟不是常人，只见他手中金光一闪，一枚发着致命光芒的东西放在手中，那名撒着泼的妇人在看见这个东西之后，双眼像是变戏法的一样眯了起来，有些皱纹的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她讪讪笑道：“大爷，您放心，你要问什么咱都知道，只要是这楼里发生的事，什么哪个姑娘怀了胎，哪个姑娘生下了野种，我都可以告诉你，您就放心的问吧。”刚说完，她便朝着刁翔手里的元宝扑了过去。
刁翔抿了抿嘴，皱着眉头喝住了她，直到她在原地束起了手后，他才问道：“我不会问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也不需要告诉我这些，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刚刚一名红衣姑娘抱进来的孩子在哪里，我是他的亲人，现在要带她走，你带我去找他就可以了，至于这金子......”他抬手将手中的元宝抛了过去，那妇人手忙脚乱的像是抱着宝一样捧着它，眼睛里放着光，她张开满是黄牙的嘴轻轻的咬了咬，然后心满意足的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怀里。
她转过身，满面春风的笑道：“大爷说的可是红姑娘，我不久前是看到了她抱着一名婴儿去了一间屋子，看那孩子哭得很凶像是饿极了，恰好那屋子里有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姑娘，大爷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她领着刁翔，朝着北面走去，直到穿过了一道长长的废亭，看到了一间破旧的茅屋，那妇人便朝里面指了指，笑道：“大爷，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进去了，省得惹人闲话，我先去门口帮你把关，如果有人来查，我就朝这里扔个石头，那时你躲起来便可，切记，万万不可招摇。”
待到她走了后，刁翔便轻轻地敲了敲木门，细声喊道：“里面有人么？在下有事找小红姑娘。”一顿脚步声在屋内响起，一名俏脸含笑的女子将门打了开来，只见她一身红衣红鞋，真是那个将孩子抱走的人，刁翔拱了拱手手道：“姑娘，在下现在便要离去，请将那孩子交还于我，照顾之情，不甚感激。”
那女子间眼前这俊脸含笑的男子，小脸慢慢红了起来，她“啐”了一声后，小声的嘀咕一句：“人家也没让你感激，这么热情做什么。”然后她朝屋内走了进去，过了一会，便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怀中棉被里，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眼睛眯着，嘴巴还吧嗒的张了张，似是刚吃饱，还有些回味，刁翔轻轻的接过了孩子，将他抱在胸前，这时他微微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刁翔后，便又闭上了眼睛睡了起来，看来他早已经把刁翔的样子记在了心里了。
拜谢了那少女后，他抱着孩子踏步离去，还未走几步，背后响起那名女子喊了一声：“等一等。”脚步一顿，刁翔回头看去，那名红衣女子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面前，抬起略有些苍白的脸，笑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怎么就这么急着便跑了，难道怕我找你要母乳钱不成么？”刁翔尴尬的笑了笑，轻声回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姑娘还是请回吧，以后我们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抱歉的摇了摇头，他便转身大步离去。
这时却又听到背后抽噎的哭了起来，“哎”无奈了叹了后气，他回头看去，那个红衣女子站在杂草上，一些灰尘落在了她鲜艳的裙角处，她却丝毫未曾在意，红着眼睛，一脸苦涩的望着他，眼睛里还挂着几滴泪珠，她咬着红唇凄然说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么？连个名字都不愿意留给我，我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所以才会做那些事情，并不是你眼睛看到的那样，我也是知道廉耻二字的，”她像是极力的忍着泪，小鼻子被憋得通红。
刁翔不忍的扯了扯嘴角，闭眼再次回头走去，当他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之外时，他顿了顿，口中清冷的说道：“在下姓刁，名翔，其实你有选择的权利，只是......”慢慢的，他消失在了原地，红衣女子依旧站在原地，终于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她脚踝一歪跌倒在地上，她双手掩起脸，哭喊道：“我一定会改变的，刁郎，刁郎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按自己的心意活下去的。”落叶飘起，秋风渐渐凉了起来，天边朵朵白云随风而动，几只大雁匆匆而过。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嘴里伴着几句苦诗，刁翔默默的推开了后门，离开了这处留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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