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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是真的，手都在抖。
他想要伸手碰一下女生，但又害怕碰一下就会让姜落疼。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场景。
以前在冷宫里，虽然众人都欺负他，但是明面上他到底是大晋的皇子，就算是不受宠，那些人也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过于明显的伤痕。
现在，整个小街巷道里都弥漫着女生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关键是，他们还不能停下来。
沈却把女生半抱半扶着往后面跑，这边的位置已经十分偏远，他们半天都见不到一个人。
身后的杀手们都身怀绝技，他带着一个重伤的姜落，根本不能比，唯一能让他们活下来的方法，就是不停地往小巷子里面跑。
但是他怀里女生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在经过一个黑暗小巷子的时候，她轻轻地，努力压低了声音咳嗽了几声，呕出来一大团血。
沈却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姜落，姜落你怎么样？”
女生冰凉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有点疼，哥哥。”
她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好像这点伤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是沈却却感受得出来，她很疼，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都疼得眼尾微红，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十分勉强。
沈却声音沉下来：“你别说话了。”
“姜落，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只要回宫就好了。”
只要姜落手下的人找到他们就好了。
但是，现在这种情景，就凭他们两个人活到那个时候，并不简单。
姜落的眉眼弯了起来。
在这种情景下，她竟然还能笑着，轻声道：“没关系的哥哥。”
“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她伸出手，好像想要碰一碰他的脸颊，但是又考虑到自己的手指上沾了不少血，顿了顿，把停在半空中的手给收了回来。
沈却还想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就又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女生抱起来，继续往小巷子深处去。
人最少的那片地方他们好像已经穿过了，慢慢地，远处的人声变得清晰起来。
沈却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女生，轻声道：“姜落，你别睡。”
“这边人多，我们藏好一点，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姜落抿唇。
她家白月光听不见，她可察觉得一清二楚。
现在离人生喧闹的地方可能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但是身后的杀手已经马上就要到了。
而且这附近没有可以躲的地方。
啧。
真是。
这明明就是很适合小情侣谈情说爱的环境，后面这几个傻逼怎么就非要找死呢？
女生微微垂眸，如鸦羽的睫毛下，亚麻色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杀意。
该死。
她反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哥哥。”
“你把我放下，我们分开走。”
沈却顿时皱起了眉，“不行。”
现在姜落这个样子，很容易被后面的杀手们跟上，如果一但跟上，那群人来势汹汹，她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底下活下来。
更何况。
姜落现在伤成这幅样子，根本就是为了救他。
不行。
他不可能会抛弃姜落。
姜落太了解他了，对他心里面现在在想些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少年看不见的角落，她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但抬眸的一瞬间，笑意又隐藏不见：“不，哥哥。”
“你带着我，一定会死的，我们分开走，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沈却用力攥紧了手指。
说完，女生的眉梢又染上了去春风般的笑意，“你相信我。”
“再说了，”她语气里面不经意间带上了几分开玩笑的意味，“你之前不是想杀了我吗？”
“怎么啦哥哥，”她声音软绵绵的，听着像是在撒娇，“你是不是心软啦。”
沈却怔神。
但是下一瞬，他半点没有掩饰地，郑重点头。
起码在现在，他不希望看着姜落死。
他还没有弄清楚姜落最近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再说……
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在街上女生把手上红彤彤的糖葫芦，眼里含笑地递给他的场景。
沈却总觉得。
或许，姜落跟所有传闻中的样子都不同。
姜落微微愣了愣。
跟着，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哦。”
她家白月光啊。
每次都是这样。
她可真是，太喜欢啦。
不过，他们还是得分开一小下。
姜落用力握了一下少年的手，又缓缓松开，“真的，哥哥，你听我的。”
“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我们分开走。”
“你听，哥哥，”她弯了弯眉眼，轻声说，“有歌声。”
沈却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仔细听了一小会儿。
确实有歌声，声音软绵，其中还夹杂着嬉笑打骂的声音，应该是不远处的勾栏瓦舍里传来的。
“天黑之前，我们在那里集合。”
现在距离天黑估计还有两个多小时。
姜落缓缓勾唇。
身后已经靠近过来的杀手也不过就是十几个人，当然用不着她花费这么久的时间。
但是，好歹还在她家白月光面前装着的，伤都已经伤了，总不可能白受这一遭。
要发挥它的最大价值才是。
沈却还在犹豫。
但身后追过来的杀手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不过只是一个喘息的时间，外面就再次传来了杀手们的声音。
“队长，这边没有人。”
“这边也没有。”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再给我找，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长了翅膀不成？！”
“不是说姜落已经身受重伤了吗？给我找！就算是藏在地下的，都要给我找出来！！！”
那群黑衣人闻言，纷纷得令散开。
姜落用力握了握身边少年的手，沈却别无他法，只能用力咬了咬下唇，站起来，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递给了姜落。
女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濡湿了，而且又是浅色的，如果出去撞见人，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对劲。
这些人在大白天就敢对他们动手，说不定能做得出来当街问人的举动。
姜落披上他的衣服，相对来说肯定会安全很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女生并没有走，反而整理了一下裙摆，直接往黑衣人那边靠近。
这会儿，她脚步也稳了很多，仿佛身上的伤口都不存在一样，完全没有了刚才需要少年扶着才能勉强走两步的虚弱样子。
小傻逼们。
要知道，打扰别人谈恋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
黑衣人们在周围搜索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
不过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收获，他们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发现了一大滩还没来得及干的血迹。
他们的领头人用手指沾了一点粘稠的液体，捻了捻，阴暗地笑起来：“给我再找！！”
“那个女人身受重伤，那个男的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们跑不远！！！”
众人行礼领命。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散开，头顶上就传来了女生清软的声音：“是在找我吗？”
“！！！！”
众人连忙往自己的头上看，却见斜阳的光从女生的发丝间泄下来，衬得她整个人都好像是在发光。
“姜落！！！”
“啊，”女生轻轻松松地歪了歪头，身上半点都看不出来她刚才被少年扶着的时候那副虚弱的样子，“对哦，是我。”
她伸出纤细的右手，对着光看起来宛如玉做，明明是他们十几个人围着她一个，但她表现得似乎比他们全部人都还要淡定。
“这么多人呀。”
女生嘴巴里面鼓起了气，脸颊被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只小河豚，又像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喵咪幼崽，“你们是谁派过来的？”
真是，也算是看得起她，随随便便一出手，竟然就来了这么多人。
黑衣人队长一时之间，并不敢随便出手。
姜落的名声他们都是知道的，这家伙，也就是一张脸长得软糯可欺，实际上心狠手辣得令人发指。
他警惕地盯着女生。
后者坐在墙头上，一双腿悠闲地一下又一下晃悠着，亚麻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含着笑意看着他们。
看起来丝毫没有破绽，但是——
黑衣领头人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女生身上的衣服，很明显已经被粘稠的血液濡湿了，她那双漂亮的清澈杏眼，虽然看起来无形中在给人压迫力，但是不管再怎么掩饰，都没有办法改变她看不见的事实。
她一定得死！！！
黑衣人猛地挥了一下手，但很奇怪，明明姜落是看不见的，她却好像能预判他们的动作。
女生单手撑在墙头上，一下子跃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她的右手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长剑！！！
女生脸颊上的酒窝加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总觉得她脸上的笑带着几丝邪性。
姜落低声呢喃：“为什么。”
“非就要来打扰别人约会呢。”
黑衣人心里面不安的情绪越演越烈，在这个时候到达了顶峰。
但他一咬牙：“都给我上！！！”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姜落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就算是现在他们收手，这家伙也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还不如直接把她杀了——
半刻钟后。
黑衣人费尽了全力，想要爬往这个小巷子口，但是在快要接近巷子口露进来的那点阳光之前，终于没了力气。
他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僵硬地转头，往身后看去。
女生拎着长剑，粘稠的血液从泛着寒意的剑刃缓慢滑落下来，最后发出了很小的“啪哒”的一声，滴落在了地上。
她的脚步声却不急不缓的，甚至视线慢慢往上，那张漂亮仔细看还透着几分甜意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无聊。
“我……”
话出口的时候，黑衣领头人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有些颤抖了，“姜丞相，姜丞相。”
“不是我想杀你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放了我，我告诉你幕后主使是谁我告诉你——”
一声短促的长剑嗡鸣声过后，小巷子里恢复了平静。
“已经问过了。”
“谁告诉你，能有两次回答机会的。”
姜落拿出手帕，动作缓慢地把剑刃给擦干净了之后，才手腕轻抖了一下，长剑消失在手中。
她缓步走进了巷尾的阳光里。
身后的巷子里，十几具尸体横陈，幽暗的气息里融入了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不住反胃。
看不得看不得。
系统没忍得住，冒了出来：【呃……】
【宿主，刚才他好像说，愿意说幕后主使是谁。】
姜落轻啧了一声，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但语气却怎么听都透着狂妄。
“用得着他说。”
总归想迫不及防弄死原主的，也就是那几个人。
她只要挨着都把人给弄死，不就成了。
系统：【……】
他嘴巴张了张，硬是没有想出一句适合回答的话。
毕竟，它家疯批宿主真就是这样的性格。
再说，以它家宿主的性格，还这就能说到做到。
惹到姜落，也算是暗处的那些人倒霉。
姜落不急不缓地往前面热闹的地方走，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勾栏的后院，然后很轻松地在后厨柴房里找到她家白月光。
在后者看到她之前，她已经换上了跟之前如出一辙，甚至还要更加柔弱的模样。
沈却一看过来，她就轻咳了两声，唇角十分适当地流露出了一点血丝，“哥哥。”
沈却连忙来扶她。
姜落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身体却丝毫不客气地把重量压在了身形单薄的少年身上。
“你怎么样？！！”
姜落再次轻咳了两声，“没事。”
“哥哥，你别担心，我已经甩掉后面的人了，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方向。”
“我在路上也写下了暗号，等着我的人找过来就安全了。”
沈却现在更加担心她，“你的伤……”
姜落瞬间脸色更加苍白，她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不疼的。”
“真的不用担心。”
沈却的视线顺着她的话落在了那处伤口上。
怎么可能不疼。
刚才姜落应该走得并不轻松，伤口看起来好像又经过了一次撕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