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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湖梦 正文 第32章 圆月篇 大道遥迢

作者:蜀山卧月眠霜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6-05-25 04:06:52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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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天当中悬挂着一个明晃晃的金盘。

    大漠里干热难当,一场突袭的沙暴过后,先前与曦月同行的骆驼和商旅都不知去了何处。她只觉得口中、腹中乃至胸腔都粘满了沙子。热风一阵一阵烫在脸上,虽然已经尽量放缓了呼吸,但每吞进一口空气还是刮得嗓子干疼。更糟糕的是,烈日还在蒸去她体内余量不多的水分。

    青木师尊曾赞她学剑的天分超过同门,距离人剑合一的境界已然不远。她现在却想道,如果再被太阳如此炙烤,那她和身上这柄剑确实要熔化在一起了。

    玉浮弟子的灵力和剑法通常此强则彼弱,江蓠算是比较平衡的,曦月则剑胜于道,这也使她更有一股飒爽英勃之气。

    纯金首饰的流光溢彩映在雪白的肌肤上,与银杏黄的绉纱一道,衬得她尤为神采奕奕。而发髻却是删繁就简,只用一支乌檀木钗挽定,好似一团朝气蓬勃的火焰燃到顶盛时忽而客气地收敛起来,在明艳照人与简素无华之间折中,使人既能看到她的光芒,又不至慑于她披金戴银的气势而不敢靠近。

    很少有人知道她为何突然起意西行。事实上,她在众姐妹之中一直都是最有“出息”的,不仅在派中身居要职,还可能跟五行匹配的云夷双修,与陵越云汐的组合竞争正副掌门的位子。当然云夷身遭不测那是后话。

    过了正午,日影终于有些偏斜了。将佩剑当作拄杖,剑鞘□□沙里的瞬间几乎冒出了火星,剑柄也热得几乎难以持握。曦月一步一步攀上高处,抬眼望去,起伏的沙丘两侧光影分明,沙面像被风吹皱的湖水一样有一层一层的波纹,其间杂落着稀稀疏疏的针叶植物。

    再眯着眼睛把视线放得更远,曦月才发现西北方向有一小块被绿荫围簇的洼地,那随着眺望角度不同,忽而暗如吸走所有光芒的黑洞、忽而又白光粼粼的东西,莫非就是——水?

    滚烫的剑鞘没入水中时,还发出了嗞嗞的响声。

    在周边设下一道障眼法,散开衣带,和衣没入泉中。冰凉的水极好地舒缓了发烫的神经,亦漂去了嵌在黄衣褶皱里的两斤沙子。曦月又挥剑把路上捡到的仙人掌切成几近透明的薄片,由面到颈敷遍,剩下的涂抹右手虎口处的水泡上,据说这方法颇有养肤滋润、消肿化瘀的功效。

    她的障眼法施得并非没有必要,因为显然她不是这沙漠里唯一的旅人。

    没过多久,苍日晴岚与地平线交界处就冒出了一个黑点。

    那黑点越滚越近,似乎就是径奔泉水而来的。好在障眼的幻术已将泉水变作一块巨石,那人到了之后,便背对“巨石”蹲坐在了一旁。

    如此不速之客,实在让曦月心中犯了难。她想着若是此刻系好衣带撤去幻术吧,好像有些尴尬。但如果自己一直占据着水源,让过往行人错过了在此补给水分的机会,又难免良心不安。

    罢了,苍茫天地间,化外蛮荒地,生死为大,哪管得了那么多?她拂落贴在面颈上的仙人掌片,先前被日头晒红的脸色总算恢复了水灵和白净。双手在案边一撑,压着水声上了岸。

    “泡完了?”黑衣男子忽然开口,短促的一问让曦月心脏骤停。

    她脸色煞白,看向男子的背影——好在并没有脱衣服,只是胸口处露出了里衣的布料而已。

    那人这才转过身来,薄唇一线向左上方微微勾起,眼内的波纹若明若暗,这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黑衣男子:“蜃城周围五十里内道术效用减半,适才我帮你加固了咒法。”

    原来知林堂已这么近了?这个好消息让曦月心里一松。蜃城正是知林堂所建的城邦。这荒漠之中气候极端恶劣,但再往前行去,空气便会湿润起来。

    左右两侧耸入天际的勃连山脉连亘千里,成为隔绝人迹的天然屏障。中间狭窄的北道起伏和缓,绿洲星布,千百年来的商旅都赖此道通行。但这条商路如今却被三股势力控遏。号称西域剑宗的知林堂正是其中之一。再往西去,还有以制香闻名的贺兰庄,和占据崦嵫岭的八荒军。

    曦月口里不咸不淡地称了一句谢。

    管他什么黑衣白衣,男子女子,她只知道她要去的正是知林堂。

    骄阳似火,不多会儿就把曦月的黄衣烤得好似从未浸过水一般。黑衣男子与她似是同路,曦月见他未曾汲水就随她离了那方小绿洲,便问:“你不喝水吗?”

    黑衣男子晃了晃腰间哐当作响的牛皮水囊,答:“谁要喝你的洗澡水。”

    曦月眼睛不曾盯着身旁的人看,心里早把黑衣男子的浑身光景收入眼底。那人在热浪灼人的大漠中,竟似遍体清凉全无燥意,可见确实有些道行。身形健拔,龙行虎步,再以其黝黑发亮的肤色观之,很难想象是蜀中或江南人士。常闻西域民风剽悍,礼仪疏阔,他要是普通的关外莽汉,恐怕适才便不会那么客气地背过身去,还似有心若无意地为自己守上片刻了。

    曦月随口问道:“关西人?”

    黑衣男子答:“差不多。”

    曦月:“我叫曦月。”

    黑衣男子:“刘叠。”

    知林堂所在之地被称为“沙漠之眼”,在气候干旱的西北一隅兀自河塘遍布,若不是造化之奇功,恐怕背后必有道术的猫腻。

    也不知是因为自称名叫刘叠的男子的一声提醒,还是仙人掌赋予的水分依然锁在脸上所致,曦月迎风抬头,真似觉得已有一股凉润的气流从前方扑来。

    沙漠之眼中的知林堂,被月牙泉环绕的贺兰庄和崦嵫岭上的八荒军砦,确为过往商旅提供些许补给,但所谓雁过拔毛,他们也似邦城小国一般,围起城墙,拦截商道,向商人征收税钱。说起来这实在只比散兵游勇的劫匪做得有秩序一点罢了。而且这三者又各自为政,所定的税率亦取决于各自当年财务状况的好坏,真可谓阴晴不定。低时不会太低,高时更高得令人咂舌,三道关卡接连盘剥,往往令走商者苦不堪言。所以无论是大豫朝的丝绸、瓷器,还是来自回胡国、蒲思国的香料、璎珠,一经北道,立刻价值十倍不止。

    既然水量充沛的沙漠之眼将近,便需格外注意脚下的沙地是否坚实了,以免陷入地下空虚的流沙之中。

    曦月以剑探沙,一会儿扎进了大豫商人掉落的蓝绢茶包中,一会儿又挑出一个天青色的瓷壶。再一下,咔哧一声,不知卡进了什么东西,抽出才知,乃是一个颅骨。

    她皱了皱眉,把捅进眼窟窿里的剑□□,再摸出怀中的罗盘和地图,四下一对,料知自己大约是到了二十三年前一桩极为残酷的战事的战场——

    那是大豫朝最不光辉的战绩。

    彼时北国南下攻豫,王师败退到黄河以南。失地的农民起义军奋起反抗,初时倒也为朝廷所用,但万没想到最后豫朝竟以牺牲起义军为筹码同北国媾和,与北国联合绞杀十万起义军于此地。

    同袍相残,死者相望于道。血流漂橹,积尸遍抛漠野。大豫朝领军战将刘琦捷后恸哭,自此辞官归乡。更有秘闻曰,朝廷疑忌他私放一路起义军西逃,所谓刘琦病故于乡里,实是被皇帝一道密旨赐死的。

    据说当年逃出生天的起义军残部,便是如今崦嵫岭上的八荒军。

    再走了几步,果然天地变色,阴风惨惨,犹似鬼哭。曦月对这段旧事也有所耳闻,行到此处,心下难免黯然,不觉摇了摇头。

    “生也何恩,杀之何咎?荼毒生灵,万里朱殷……”

    她驻足翻看地图时,本以为一直平行在不远处的男子会超她而过,但余光却发现那人也随着她轻微的叹息声停了脚步。

    虽然停步,但依然站在一丈之外。刘叠眯着眼面朝西北方向,像是冷笑地轻哼了一声,道:“别看了,这里冤魂多,扰得罗盘失准。”

    曦月不以为然地将眉轻挑,看向刘叠,笑说:“哦?这罗盘坏了可是大大的不妙。小女子想去知林堂,不知刘兄是否能指点一二?”

    她把分明稳稳指示了方向的罗盘握进掌心——玉浮的罗盘,岂是那么容易失准的?意在藏拙,才迎合陌生男子的话意,但她眼神里的自信和聪明却是如此锋芒毕露。

    刘叠则话锋一转,道:“曦月姑娘何必太谦,能独身行到此处的女子,刘某可不敢小瞧。至于知林堂,你若信得过,跟着我走便是。”

    四围莫名垂下灰蒙蒙的阴霾,片刻之前白光耀目的金阳此刻已不知躲去了何处。好在比照了罗盘和地图之后,曦月对于所行的方向依然有十足的把握。她见男子抬步的朝向与自己心中所想一致,便也轻步跟上,只是心思忽然从当下飘走,忆起了尚在山中的姐妹,想着那个毫无方向感的江蓠没了自己引路之后,会不会在玉浮五重丘都迷路迷得晕头转向。

    二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遮挡视线的尘霾才渐渐散去。脚边不知何时已多出了愈见茂密的杂草。极目远眺,斜阳欲落处人烟生聚,夹在两面隆起的山脉之间,一片扇形的绿地朝气蓬勃地喷涌出来。

    在这个距离便能看到蜃城高耸的城墙了。据说从城墙到两边的山岭上具设有瞭望台,以免个别不想被盘剥的商旅绕道而行。但毕竟天险难克,要从陆上通达西域,除了北道几乎无路可走。瞭望台的作用,不过是更加绝了商人的妄想罢了。

    排队等候抽解司估算货物价值、并抽取税钱的商队一直排了近三里路的长队。曦月跑跳几步上前,接在了队伍的末尾处。但见刘叠并不排队,便也意会过来,离了那些衣着古怪又散发各种气味的各路行商,依然跟着刘叠。

    果然,走近了才发现嵌在蜃城城墙中有大小两座城门,大门供携带货物的商队通行,需经过抽解司的查验。旁边的小门则为手脚轻便的旅人放行,极其偶尔才会抽几人搜身,以确定这些人没有暗藏什么价值连城的货物。

    曦月的饮梦剑确是宝贝,但行路客有一防身兵器实属寻常,所以守城人没有为难她。

    果然是在莽莽荒漠中走了太久,如今连异域人声也觉得亲切可闻,而水源边上的绿树更是青青可爱。炊烟舞上半空,其下各种膻腥荟萃。曦月随意拣了一家脚店入座,不多会儿便上了一碗汤面——刘叠早在她一转头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蜃城中的布局与市坊纵横的豫朝城池大异其趣。放眼望去,尽是一个一个数十丈宽的小水塘。市坊民居一圈一圈围塘而建,一些水塘之上还有形制各异的飞桥,远近高低错落,将景物隔出了许多层次。

    曦月品咂着脚店随餐附赠的清酒,发觉竟有几分像都城名产齐云冰露,不觉脸上露出一丝愉悦的神色。她所坐的位置临街朝市,正好观看城中夜景。华灯之下可见这里的居民着实形貌多样;口音虽驳杂,但好歹还能听得出是汉语,加之她向江蓠学过一点回胡语,因此在这里与人交流不成问题,如此更安心了几分。

    蜃城的繁华总给人一种将到荼蘼的危机感。

    周遭强国环饲,每一国的军力到此都似是一苇可航,每一年这里都似将有兵临城下的覆亡之祸,但不同名目的铁血部落总是勃然而兴后倏然而灭,各国势力均衡时又都不敢轻举妄动。在这被当做缓冲地带的夹缝中四方斡旋,依违其间,又凭借天险地利,蜃城、贺兰庄与八荒军砦才侥幸地挨过了一年又一年。

    也正因如此,蜃城新城主,亦即知林堂堂主嵬名青阳才这般求贤若渴,每隔两年便募集群英。莫说身怀武艺、熟悉兵法、胸有韬略的将才,便是能下得庖厨,能媚得宾客,能记得账目,或是通晓几种语言的,都有望进入知林堂的蓝桥营受训,进而受雇为食客。

    “哎,哎哎,叫你呢!”一个豫朝装扮的绿衣女子在曦月旁边坐下,她身材娇小,下巴尖尖,四肢纤细,肤色偏黄,以一般的标准视之,不算是十足的美人,但因睫毛长而密,眼角又常似挂着笑意,所以媚态横生,反衬得曦月太过冰冷。只见她嘟着小嘴说:“黄衣姐姐,我初来乍到,想跟你打听点事儿。”

    曦月冷眼一观,第一印象便不十分喜欢这腻歪的姑娘。虽然江蓠也是绿衣装扮,也似软弱无用,也有些依赖她,但并不这么娇滴滴。而且曦月觉得,江蓠有一种和风般的温煦,在自己冲荡激越无法平复的时候,她那种包容、恬静、超然的力量便会缓缓释放出来,渗入每一个躁动的孔隙,使自己得到安抚。而眼前这人,尖鼻薄唇,媚眼中的光芒闪闪烁烁,看似亲热,背后却分明藏着目的和心计,实在令人不快。

    她搁下酒杯,手按佩剑,笑道:“姑娘说笑了,在下甫至贵城,未及投宿旅店,行囊都还带在身边,姑娘却手脚轻便,熟门熟路,怎么瞧都比我更了然这蜃城的格局和风物,便是要打听什么,也该去找这脚店的小二和掌柜才是。”

    那小二和掌柜早就笑眯眯地盯着绿衣女子看了,想是之前聊上过几句。以这绿衣女子的身段和自来熟的甜嘴儿,想来已是热络得紧。

    绿衣女子好似一点也听不出来这话中的回绝意味,眼角笑意更浓,又往曦月身侧靠了靠,道:“我一个姑娘家,跟男子说话,多有不便。姐姐气韵不凡,一看就很有见识,又跟我一样是豫朝装扮,咱们异地相逢,也算半个同乡,妹妹有事相问,姐姐一定不会故作不知。”

    曦月心想,你虽比我矮,但却不见得比我小,干什么张口闭口的姐姐妹妹,真想立刻拔腿就走。但念及自己身在他乡,多结识一人,或许便多一条门路,就还是沉下气起来回道:“在下曦月,姑娘直呼吾名便可。不知姑娘有何事相问?”

    绿衣女子:“曦月姐姐!我叫范紫心!我就想问问你啊,可知道这知林堂的堂主是何许人物,他可有妻室?素来有何喜好?”

    曦月本能地不愿与那女子晦明不定的荧荧目光相接,便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晃动的酒光,回答道:“我只知老堂主名叫嵬名景遇,他有个女儿,在两年前因病早逝。老堂主伤心归隐,便把这一城的家业托付给了入赘的女婿,也就是现任堂主嵬名青阳。至于嵬名青阳是丑是俊,是贤是不肖,我便不知了。”

    范紫心:“呵呵呵呵,瞧姐姐这话说的,二十年前贺兰庄入侵蜃城,时任堂主郭秋怀遭人暗算,虽有其义弟嵬名景遇力战拒敌,保住了知林堂百年基业,但知林堂一度式微,直到交到现任堂主嵬名青阳手中,才有日月重光、东山再起之势。如今的嵬名堂主,自是雄才大略,怎会不贤不肖呢?”

    曦月抬眼看她,笑问:“嵬名堂主?呵呵,范姑娘这不是比在下清楚得多么?”

    范紫心的脸色以极快的速度一僵,眨眼间又恢复了笑意,道:“哎呀,姐姐在这个时节进城,想也是来应知林堂的群英募的吧?日后妹妹我若是侥幸过关,能与姐姐共事,还望姐姐多多照应。”

    与范紫心这样的人相处,实在无趣得很。

    在无趣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曦月也觉得跋涉数日之后身子有些乏了,便用尽最后一点虚情应付道:“承蒙范姑娘看得起在下,若是有缘共事,自当同舟共济。”

    范紫心又莫名冒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听得曦月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姐姐妹妹地亲热了几句之后,才终于扭着腰肢离席而去。

    曦月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也提了包裹,跨过两座石桥,在一家还算雅洁的客栈宿下。

    在陌生的城市住的第一晚,总不能奢求好眠。夜里回想起范紫心的话,思量这知林堂镇服五行、克制道术的绝密,竟然外传到了堂主义弟的女婿手中,真是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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