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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了一个自己过去完全想象不到的故事。
有个家中排行第二的姑娘到了适嫁的年龄，父亲也早早为她物色好了夫君。在和父亲沟通有关夫家的事之前，她就和每一个年轻的姑娘一样憧憬的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这就像某种长期催眠一般让她不知不觉就认定未来她嫁的绝对是年轻俊美的公子哥一类。
然后某一日父亲来告诉她说人选已经定下了，还好是提前和她说了，否则等她进洞房揭开盖头再看到对方就迟了。对方可是离家十万八千里远的一个老富豪，现今已经将近六十岁了，膝下三女无子，急需续弦，家中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这才是她的父亲最看重的地方。
姑娘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决绝再拒绝，但又不好当面翻脸，只好编出了各种理由尽量延后定亲的日子，姑且等等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利用。
就在这段时间内，玉阳子带着两个女徒弟下山来拜访了。
第一次见玉阳子姑娘只觉得他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而后打听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家庭背景不简单，和那个愿意对她透露的女徒弟拉近关系深入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个姓焦的道长是扬州巨贾，经营江南制造局的焦承誉的公子，家中排行第二，当年犯了事儿才离开家遁入空门的。
这时姑娘的冲动还停留在，好想嫁然而难度略大，不知从何下手。然而萧连锦和她熟悉起来之后越发口无遮拦，居然让她从她倾倒而出的苦水中察觉出一丝丝机会存在。毕竟萧连锦十分憎恨她的师妹原因就是自己在师父身边呆了三十年赶不上师父当年半夜与襁褓中的女婴对视一眼，随便挑拨几句就暴露了她为了报复什么事都能赶出来的凶残本心。虽然姑娘和萧连锦的师妹无冤无仇，但是如果整她一回就能得到追求焦二公子的绝好机会，一口气生米煮成熟饭的话她岂不是就此跳出深坑从新获得新生了？想想将来焦道长为她还了俗回去扬州当他的大少爷，没准将来还能继承家业呢？那时候她岂不就是一家女主人了？比起那个五十多岁的老鳏夫要好出多少啊！
抱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心态的萧连锦盒“豁出去拼最后一把”的孙姑娘就此结成同盟，开始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她们的第一步就是让萧的师妹永远不得翻身，让她被所有人唾弃。
“和她住一起的其他女道长们，都很讨厌焦道长。”快说完的时候孙姑娘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她这十几年来将心中所有不满全都倾倒给了和她同铺的道友们，没说过焦道长半句好话，她对我形容的焦道长，都是……”
她说不下去了，这足以说明一切。
气氛尴尬到凝固，奉真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她一直偷眼在看掌教真人的脸色，然后这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的面色除了能用“烦躁”来形容之外也找不出别的词儿了。
其实掌教真人这样地位的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处理这样的事儿，这才是真正尴尬的地方。
“你说的……都是真的？”孙照南碰了碰女儿的胳膊小声问，然而孙姑娘根本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坐着，气压低得可怕。
然后孙照南张了张嘴，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大堂中央对着掌教真人拱手道：“请张真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作作法，替我们父女俩请求神仙别再施罚于小女了。她已经知错了，您看她现在都憔悴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真是要活活逼死她啊！”
座位上的孙姑娘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跪下带着哭腔道：“张真人，奴知错了，奴不该那么蠢那么傻……否则也不会遭那报应，求您了……”
呜咽声响起来的时候，奉真和掌教真人脸上出现了一模一样无比烦躁但努力克制的表情。
“哦，那是你的问题。”王连珊冷哼了一声说，“你跟萧连锦怎么怎么的跟我没关系，掌教真人在上，今天弟子必须给自己讨个公道！焦奉真不给我道歉我是不会罢休的！”
“别插嘴！”掌教真人翻了个眼瞥了王连珊一眼喝道，奉真猜测他正在头疼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比较好。
说实在的，奉真现在都还是满脑子糊糊的状态，这件事看起来理所当然但实际上疑点太多了。最开始玉阳子为什么没拦住要去告状的萧连锦，为何掌门从一开始就仿佛不是很在乎事情的始末原委，只想尽快解决，作为人证的孙家父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程度的纷争为什么掌教真人会亲自出面调解等等等等，其实有太多细节解释不清。
“这样吧，你们……”
掌门的话被突然踏进门的一个道士打断了。
“弟子唐突，有要事禀报。”那道士匆匆行过礼后就直接上前走到掌教真人身边，俯在他耳边飞快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掌教真人突然神色大变，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在座几位当然都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安的情绪立刻蔓延开来。
“贫道有急事，先行告退。”掌教真人说着站了起来，“后续诸事请各位稍等，本观监院会代为处理，失陪。”
说完他就抬步往门口走，和那个进来报信的道士两人一前一后脚步飞快离开了金庭宫。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孙姑娘脆弱单薄的身子晃了一晃，突然往地上倒了下去。孙照南手疾眼快一把揽住女儿，旁边的人除了王连珊只是站了起来之外都上前帮忙了。奉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着一群人凑在那儿忙活，眼神从开始的吃惊渐渐变成最后的冷漠，总之就是不动弹。
李逸真提议说罢孙姑娘移到客房去暂歇，孙照南二话不说背起女儿由李逸真带着头也往外走去，奉真和王连珊一人一边让开，看着他们仨的背影远去。
然后就剩下她俩了。
不等奉真思考该怎么处理现在这个状况，对面的王连珊就扯开嗓门喊道：“别以为人走了我就会放你一马，难道之前没有人告诉你吗？还不给我道歉？？”
奉真重重喘出一口气，压抑着鼻息的那种。
然后她转过身去正对着王连珊弯下腰鞠了躬，说：“王师姐，很抱歉，先前我不该对你动手。”
啪的一声王连珊一巴掌拍在奉真侧边脑袋上唾沫横飞地吼道：“白痴！道歉是你这么道的吗？没学过礼数吗？给我下跪！下跪！”
奉真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并没有其他人靠近。
那真是没办法了。
于是奉真提着前襟，弯了膝盖跪了下去。她能听到一声得意洋洋的“哼”从王连珊嘴角漏了出来。
“我不该伤害师姐，请师姐原谅。”说完奉真深深垂下了头，说真的，只是为了对方此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呸！不给你点厉害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王连珊说着一脚踩在奉真左肩上恶狠狠道，“你丫那些破事咱们玉心居的听了好些年了！我跟你说啊，像你这个么东西，打你那都是老子为民除害！”
她说完张开爪子拽住了奉真头顶本来束得紧紧的头发，提着头发强迫奉真抬起头来望着她，脖子弯出了一个优柔又脆弱的弧度。
“听说你不愿意学狗叫？行，那就换一种直接的！”说完王连珊高高举起她的大巴掌朝奉真侧脸抡过去，掴在脸上好一发清脆的声响。许是王连珊听着相当爽，还不解意举起手换了个方向又是一个耳刮子，这次奉真有种被她直接砸在骨头上的钝痛感，那么肥大的巴掌扇下来果然非同凡响啊……更何况王连珊武功不错呢，现在自己的脸已经已经肿起来了吧。
耳边又是掌风刮过来的呼呼声响，奉真忍不住就缩起了肩膀闭上了眼侧过了头。
“还打架！！”一个男声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王连珊的动作，“放开她！”
头皮终于被松开了，奉真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用手摁住了疼得发麻的头皮，虽然脸上也火辣辣地疼可手不够用只能凑合了。
“张监院，我……”
“住口！”姗姗来迟的张监院显然气还没喘匀，呵斥起来立马破功，王连珊相当不服气地扁扁嘴抱着胳膊退到一边。
“你俩也别争了，赶快回住处好好呆着，别乱跑。”张监院两手插在腰上喘着气说，“别给上面惹麻烦。”
“张监院，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奉真揉着头站起来问。
“有点麻烦。”张监院摇摇头，神色严峻，“方才一队在山脚巡逻的道友发现南面山麓上的河流和草木都有被魔气污染的痕迹，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连珊像傻子一样张着嘴，光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完全没有在思考。
“是不是……玉皇钟……破了？”奉真艰难地挤出这个猜测，话一出口她自己也猛然意识到如果此事成真，那果然是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