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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落惊蝉梦浮生 四洲行 玄蛇喰旧主 炽光醒神眠 其三

作者:凛冬无气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0-06-10 22:29:41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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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受长时间窒息外加狩渔澜鉴强压下的双重打击,从而导致脑部缺氧与躯体受创的忒浮亚,当她自昏迷中苏醒,恢复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意识后,便出于本能的想要呼吸。

    而正是这下意识的行为,牵动起机能尚未完全复苏的全身,致使忒浮亚唇齿间刚喘进一口气,还未等入喉,其肺内积水便如牛羊反刍般的向外倒去。一时间,还算静谧的七重海上,作呕声连连。

    “呕呕……咳……呕……!”

    咽喉与鼻腔的异物感,让忒浮亚更想喘息,但气管已然被积水堵塞,吸入的气反倒回流,便是比上一瞬呕得更加厉害,所谓吐逆大抵如此。

    与先前因螭吻偷袭,中毒而导致的全身麻痹,知觉有所缺失不同,此刻忒浮亚可谓是饱尝了窒息的苦楚,她双臂胡乱挥着,妄图寻找一处坚实用来倚靠。

    但与此同时,失去了支点的她,可还正在下坠。

    …………

    今时此景,一人弥足苦厄中,一人穷思辅荒冢。

    身在不远处,已将思绪稳定的螭吻见状,悔当初不该由着性子,让忒浮亚苟活了一时半刻,正于心中告诫自己。与此同时,只见他双臂低垂,长袖过膝,而后猛然一甩,打袖口处飞掠出一道寒光。

    那寒光见风,顺势而涨,于空中几番回旋,终定型为一柄七岔倒牙的渔叉,立于其主身侧。

    此物本无名,起先是为螭吻同村,传其狩渔澜鉴的那名渔夫出海捕猎时所持,后赠与螭吻,虽谈不上是什么神兵利器,但胜在与狩渔澜鉴的契合度极高,螭吻用来也算顺手,后助他杀伐一路,在四洲内闯出一番名堂。

    曾几何时,螭吻也想为这“老伙计”立个名号,毕竟在外人面前总不能是渔叉,渔叉的叫着,既显得此物廉价,又太跌自己龙子的身份,然而奈何他渔家出身,平日里又净是干些铲除异己的活计,当精于钻研杀伐技巧为上,书读得实在不多,于胸中几番搜刮,拼凑文字,也没琢磨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名字。而且为这点小事,他又舍不下面子向他人请教,思来想去,最终便决定取故乡渔家号子中,“嘿!陆上有虎,海里有鲨……三两好伙计,晨头出村去,钢叉刺鲨皮,拖回村上去,夺牙给娃戴,剔肉添油腥嘞!”的一句,将这渔叉唤作虎鲨七齿。对这名号,螭吻自觉取得还算有些煞气,一来于交战之前报上名去可威慑敌手,二来可借此聊表他本就不算多浓厚的思乡之情。

    往事暂不多言,且说回七重海上,趁着虎鲨七齿变换之际,螭吻推臂挽袖,却始终感觉肩披大氅不利于近身搏杀,便干脆褪去外衫,而后一把握住虎鲨七齿,单合右眼,左掌食与无名二指掐捏拇指,其余中指及小指,一者前倾,一者后压。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应变造化,言谓之神。朝潜石湖,霜寒不冻,夜身登高,脱鳞化人。赤影凭一跃,渔翁道横公……”

    伴随着阵阵轻吟,霎时间,螭吻全身便染上了一层朦胧,细看下,原是因其皮肤毛孔内有水雾渗出,而此刻,未见有风自何处吹来,这雾气却凭空飘向螭吻身侧五丈处,而后逐渐凝实,渐汇聚成一道与螭吻模样相同,亦手持一柄渔叉的水人化身。

    “狩渔澜鉴——横公身!”

    横公者,栖于北荒石湖,形如鲤而目赤,昼在湖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

    “去!”

    言随心出,术随命达,螭吻一声号令,横公身便率先冲杀出去,旋即他虎鲨七齿一抖,刃尖直指忒浮亚,口中继续急声诵念道: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应变造化,言谓之神。天墟万万辽,夙夜之交,星汉灿烂,若出沧海。坤舆万万广,陆泽之隙,星汉暗藏,堕落冥渊。”

    伴随着阵阵轻吟,忒浮亚身下的海面变得不再平静,转而掀起一阵狂澜,生出数百道或大或小的漩涡,而后自那漩涡之中,爬出无数条水形手臂,攀向高处,直奔忒浮亚而去。

    “狩渔澜鉴——封星汉!”

    星汉者,天之银河,另有奇鱼,身栖暗渊,鳍如翼而目盲,腹如龟而无尾,背生白斑,鳞次栉比,渔樵于南瞻部洲者常称之为星汉。

    术法既成,螭吻亦亲持虎鲨七齿,冲杀出去,三方共呈合围之势,欲要将与之为敌者剿杀在这七重海上。

    此刻反观忒浮亚,肺中积水已遭她呕出大半,好不容易才倒上来一口气,还未等将气息理顺些,眼看便又要落入封星汉之中。

    对此,忒浮亚只得强忍身体不适,振作意志,屏息凝神,掌间圣剑古拉姆紧握,暗自将圣法气调运至她现今所能发挥的极限。

    眼下此等境遇,忒浮亚虽不指望能绝地反击,但求自保,然作为昆奥的继任者,肩负神子荣光,她也不愿再像先前那般难堪。忒浮亚心中这般踌躇着,但此刻却也无更好的法子,头上是螭吻及横公身的迫近,身下则是封星汉的围堵,她毕竟不具备飞翔之能,亦无寸地落脚可容她腾挪,上不达,下可及,忒浮亚便只得硬着头皮向封星汉迎去。

    “看来,只能搏一搏了!”忒浮亚心中暗道。

    正当一切都在朝着对忒浮亚不利的方向前进时,却不想,此刻正绕缠在她脖颈上,已然黯淡的薄暮长巾,仿佛受到其主的心意感召,重新焕发了灵动与光彩,瞬时便铺展开来,旋即绕过双臂,搭在忒浮亚肩头,悬于脑后,附着在银铠之上,陡生奇力,一把便将忒浮亚提起,止住了下沉之势。而后更是拖拽着忒浮亚向远处横移,飘然而去。

    一如庙宇佛陀雕、道馆女仙像,身佩披帛,驾驭飞天。

    咸腥的海风自脸颊划过,吹散了忒浮亚头脑的昏沉,她微微侧首,望向薄暮长巾,后者的自主行动,让忒浮亚不明原由,却又大为惊奇。

    而来自螭吻的三方攻势见此,对她依旧是穷追不舍,薄暮长巾拖动着忒浮亚掠出足有近千丈远,方才越过了封星汉所能触及的边界,使之望洋兴叹。

    然术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止住了封星汉,可还有横公身及螭吻袭来,前者持续追击,后者则是一个猛子直接扎入七重海中,一时间,海潮涌动,掀起阵阵波涛。

    约莫两息过后,一道寒光自惊涛内冲天而起,直刺向忒浮亚,后者见状,横剑格挡。虽说现今忒浮亚并非精元神足,但好在有薄暮长巾为她争取了少许时间,由此也算是恢复了一些气力。

    一番角力过后,终还是忒浮亚略胜一筹,只见她臂弯猛然发力,一个横劈,便将那寒光击飞出去。

    此刻细看下,那寒光回旋的模样,可不正是虎鲨七齿。

    正当这时,螭吻再度现身,便是自海中鱼跃而起,出现在忒浮亚身前,一把揽住虎鲨七齿,继而猛然朝忒浮亚刺去。

    眼见螭吻袭来,忒浮亚本欲与之周旋,暂避锋芒,好再拖延些时间,让自己恢复至巅峰状态。

    然忒浮亚此刻于空中飘摇,动向皆由薄暮长巾掌控,何去何从她做不得主,且忒浮亚尚不知薄暮长巾究竟该如何操控,但见其无主命而能自动,当属有灵之物,便就于心中多番呼唤,但却始终不见其有任何反应。

    时不待人,眼看虎鲨七齿距己已不过咫尺之遥,忒浮亚便干脆将心一横,举剑格挡的同时,调运起体内圣法气,灌注于薄暮长巾之中,意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对于薄暮长巾的掌控。

    却不料,此举非但没能奏效,反倒是让薄暮长巾变得有些不稳定,在失衡的状态下,甚至牵引着忒浮亚主动朝虎鲨七齿冲撞过去,颇有些弄巧成拙的意味。

    不过好在忒浮亚早有准备,面对来势汹汹的虎鲨七齿,举剑格挡下这一击。

    二者硬撼之下,迸射出火星无数。却吸引了远在海岛之上,李羽霜的注意。

    此刻的他,不,应该是它,浑身皮肉尽数撕裂,躯体拉抻得足有十数丈之长,遍布鸦青色的鳞甲,颌唇外凸,形似驴马,舌展齿锐,状若山魈,颈生髯须,可堪狮虎,根椎长尾,一如鳄蜥,已经完全没了人形,悍戾且肆意的发泄着狂暴的能量,彻底沦为了失智的凶兽。

    先前与它同处海岛之上的一众人,莫不四散而逃,亦有不少沦为和霸下同样的下场,变作一尊尊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人像,死得不明不白。现今零星留下的几位,也不过就只有成道山众人、裴苏我、外加数名胆大的玄靖司兵卫罢了。

    成道山众人留下,是因为他们知道李羽霜的重要性,但凡能有一丝希望将其救下,他们便都会去尝试。

    裴苏我留下,则是因为先前受了无定子等人的恩惠,他虽然心里怕得紧,但只要是成道山众人不退,他便就不会逃。至于玄靖司的一众兵卫,逃了的,他并不会怪罪,毕竟怯死乃是人之常情,而留下的,他日后必会像亲兄弟那般相待。

    裴苏我心中这般想着,然徒有一腔热血又有何用,仅凭这几人,自保尚且困难,想要制住现今的李羽霜,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好在,至少接下来的几瞬,他们的压力会减轻些。

    …………

    或许是因大部分兽类对火既畏惧又敌视的原因,所以当李羽霜用眼角余光瞥见那因兵戈相向,而生成的一团又一团的火星时,便就自然而然的朝忒浮亚及螭吻的所在之处攻去。此刻的他异化得更加完全,这一次的吐息光柱,较之先前,也就蓄势得更快,威势也更加惊人。

    待得螭吻发觉时,便也就为时已晚,尤其是他想留作后手,用来偷袭忒浮亚无器具防护的脖颈,从而慢他一步的横公身,此刻恍如一块水晶,进一步将那光柱折射、扩散,使得螭吻避无可避。

    若是不想像霸下那般身死,当务之急便是要寻找一处实物遮挡,然天高海阔,炽阳如火,却照不出一片影子。螭吻急中生智,忙将手中虎鲨七齿弃下,而后双臂抱肩,蜷缩身子,猛然向忒浮亚靠去,想借由这海上唯一的实物,来为他遮挡光柱。

    然即便是忒浮亚一直处于横剑防守的态势,没能作出反击,螭吻躲闪得也算及时,但他右掌除拇指外的其余四指,终究还是被这散射而来的光柱所照到。

    至此,螭吻可也就明白了,霸下死前是一种什么滋味。

    与看起来威势无匹的表象不同,这光柱打在身上,既没有灼烧感,也没有痛感,有的只是麻木,只是单纯的没了知觉,仿佛天生便残缺了这一处罢了。

    这种感官与知觉的违和感,这种难以捉摸的怪异,反倒是比真正的痛楚,更令螭吻心悸。

    而像他这种粗人,愈是惊悚,便就会骂得愈发难听,愈发大声。

    “他妈的!这可恼的杂种,该死的畜生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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