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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芒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似在倒流般。
刚才自己说的话，还有对叶凛凛的所做，都被塔尔少爷看到了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直至现在才现身，而没有早些出来救她？
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但又有着不可磨灭的关联性的问题，此时正盘旋在芒硝的脑中。却又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更没有半分头绪。
难道，叶凛凛的离开，甚至是在这里与自己交手，都只是她和塔尔少爷设下的一个局？！
不，不可能！
这个念头才刚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便又被他自己否决掉。
“芒硝，你是聋了么？”又是一声冰冷的呵斥。
随后，便只见塔洛斯已从那间暗牢中走出，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凛凛身侧。
这个举动，显然是在无声的宣告着，他不会让任何人在碰叶凛凛一下。
同时，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只不过，相比起芒硝的惊悸，此刻最为此震惊的，却莫过于是凛凛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十几分钟前，她可是为了从牢里逃出，不惜用控偶师制作人偶时专用的抹刀刺伤了塔洛斯。
她明知道这样做，会对人偶的躯体造成损害。
可她，还是做了。
本以为塔洛斯对自己的恨意一定会更甚。
但凛凛却怎么都没想到，在她快要被芒硝杀死的时候，站出来保护自己的，竟会是塔洛斯……
“塔洛斯，你为什么……”凛凛开口，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只不过这颤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大难不死的激动，而完全是处于身体尚未消散的疼痛感。
“你先不要说话，这件事我会处理。”塔洛斯的目光并没有从芒硝身上移开，可语气中的坚定，却是满满的不容置否。
凛凛看着他，只是“嗯”了一声。
终究芒硝的那一脚实在是太重了些，以至于她的呼吸稍稍急促几分，都会带动着内脏，和骨骼的刺痛。
芒硝皱眉。
他动了动被困住手脚，却是怎样都无法挣脱塔洛斯的锁链束缚。
他不懂，为什么塔尔少爷要一次次维护这个半妖。
难道之前经历的那些事，还不足以让他清醒，并看清楚叶凛凛的真面目吗？
然而，就在芒硝满脑子愤愤不平的念头，且又想不通塔洛斯和叶凛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时。他的目光，却忽然落在了塔洛斯渗血的肩膀上。
“塔尔少爷，您的肩膀……”
视线所及处，暗红的血浸透了衣服，且明显还在逐渐向外扩散的样子。
所谓控偶师的工具，本就对人偶来说有些不同寻常的力量。更何况这把抹刀还是经过了精心打磨，又被池一额外动过手脚的。
不然像这种小刺伤，塔洛斯根本不可能放在眼里。
别说是趁机逃跑，就算是牢房的大门，他都不能让叶凛凛踏出一步。
但该说不说，池目一的灵力当真细腻。
刀刃之上，本应处于外来力量的，池一的灵力，竟是完美的与控偶师的灵力相互交融。最终顺着塔洛斯的伤口蔓延而入，遍布全身。
仅是刺入了肩膀，就已经造成了一定时间的行动迟缓，及麻痹效果。若是被这样的灵力一击直抵心口，就算不会造成生命危险，恐怕也会在塔洛斯的躯体上留下不可挽回的伤。
而至此一眼，芒硝便已看出了其中端倪。
联想到刚刚叶凛凛攻击自己时，所用到的那把纤细的小刀。
忽然，他好像明白过了什么。
呵，什么合谋，又哪里来的原谅。不过是塔尔少爷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罢了。
“塔尔少爷，您经历过的背叛，难道还不够吗……”
此时，芒硝眼里流露出的痛心和担忧，无一不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只不过，看着塔洛斯肩膀上的伤，他也清楚的明白过，有些人，有些事，恐怕无论过去多久，终究是像他这样的外人，无法改变和挽回的。
只是这样的情感，终究是他怎样都不会懂得，和明白的。
“芒硝，也许你说得对。可我也曾试过放下，甚至为此茫然。但，这就是爱吧。即便最终还是会受伤，可我却仍想，再相信她一次……”
说话间，塔洛斯已将凛凛从地上抱起，径直从芒硝身侧走过。
而随着塔洛斯的走远，地上的阵术，和缠绕在四肢百骸上的锁链，也逐渐消失。
失去了束缚的支撑，芒硝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迅速用长剑撑住身体，才不至于因一时的不稳而跌倒。
看着手腕上残留的，如同被灼热的烙铁蚕食过的殷红的痕迹，芒硝只觉自己像是擦着鬼门关的边缘走了一圈儿一样。
“塔尔少爷，您不能因一时冲动，毁了整个塔尔一族！”芒硝回头大喊一声。
既然他身为塔尔家的家奴，那么他此生都将效忠于塔尔家的主人，不得有句半句怨言。
可对待叶凛凛，便就不同了。
他恨，恨这个女人的出现，和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塔洛斯。
可现在更恨的，却是不能在这一刻杀掉叶凛凛的自己……
“芒硝，你最好适可而止。我现在放过你，不代表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会这么算了。”塔洛斯微微侧眸，墨绿的色眼眸中，明显已闪过一丝不耐。
“……”
而此话一出，芒硝也彻底语塞，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愣愣出神。
他知道，塔尔少爷已经下定决心了，
他也知道，这样的决心中，也包含着对一年前暮川边境内发生的那件事的隐情，已经开始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沉默了许久，就在塔洛斯快要走到出口处时，只听芒硝忽然开口，“庭院里聚集了大量来自其他家族的近卫，他们已经知道，塔尔家私藏魔使事情了……”
一番话出口，塔洛斯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缓缓消失在了暗牢唯一的一处光影之中。
……
庭院之外，吵杂人声已有平缓之意。
聚集而来的，来自其他家族的近卫，和家族表率们，比起之前的急躁，现在似乎已然到了平静等待期。
索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塔尔家的家主不肯出来表个态度，那他们自然也不介意在这里等着。
暗牢出口处，塔洛斯远远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倒也无所谓他们闹下去。
他将凛凛小心翼翼的放下，“能动了吗？”
“嗯。”
凛凛点点头，可目光却闪烁在各处，偏偏就是不肯看塔洛斯一眼。
“从这出去，看到一个红木门进去。那边有一个更衣室，你换上塔尔家的服装从庭院侧门出去。想必，池目一应该就在附近等着接应你吧。”
“嗯。”
凛凛依旧是点了点头。
表面上看好像是有在认真听，可落在塔洛斯眼里，却是怎么看都像是在不走心的敷衍。
“你除了‘嗯’就没有别的要对我说了吗？”
“嗯。”
“……”
话一出口，凛凛便意识到不对，忙改口道，“不是……”
塔洛斯皱眉，最终只是满含着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叶凛凛，你到底想让我那你怎么办？”
“我没有……”
凛凛有些局促，刚开口想要说什么，眼前却是忽然一黑！
她下意识的握拳，甚至有那么一瞬，她差点儿出于本能的抬手就是一拳猛挥过去。
可紧随其后落下的，却不是心中所想的危险，或是什么袭击。
而是，塔洛斯毫无防备落下的一吻……
微凉的，温柔的。
这种感觉，几乎将之前所有的不安，和那些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情绪悉数抚平……
“凛凛，看着我。”塔洛斯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畔，轻声道。
“对不起塔洛斯。”
凛凛侧过头，依旧是回避着塔洛斯的目光。
纵然刚才的温存让她留恋，可现在的她，却早已不配在拥有塔洛斯，和他的温柔了。
“你以为我阻拦芒硝，拖延元老会，就是为了听你一句对不起吗！？”
塔洛斯握住凛凛的肩膀，且愈发用力。
“嘶……”
凛凛吃痛的皱了下眉，却是很快恢复过神态。
塔洛斯注意到她的异样，当即松开了抓着她的手。
而这时他才发现，凛凛的手臂上竟有一处旧疤，正尽显丑陋的烙印在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
那疤痕看上去已经很久的样子了，只不过因芒硝的攻击，而重新染上了一抹血色，才让它看上去更加狰狞。
那本是他们二人留有契约印的地方，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若是自行接触的契约，根本就不会……
这一瞬，塔洛斯好像什么都懂了。
可凛凛却是推开他，伸手拽了拽残破的袖口，试图去遮挡那处疤痕。
“塔洛斯，谢谢你刚刚救了我。但我没办法给予你任何回应，你也应该清楚，我除了伤害什么都给不了你。”
说着，凛凛看了一眼他肩上的伤。
伤口似乎已然在外渗着血，显然是塔洛斯为了逼出进入身体的灵力，而自行扩大了抹刀刺伤的痕迹。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我只想让你亲口对我说，一年前的暮川边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最终选择了云隐，选择了所有人，却唯独放弃了我……”
这些话，塔洛斯已经压在心里很久了，如今终于全部说了出来。
“我不放弃又能怎样，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你，更没有能力阻止战争！”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如果你是心甘情愿的解除掉了我们之间最后的牵绊，那这强行去除契约印留下的疤痕，又是什么！”
塔洛斯的声音那突然提高！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相信你，相信你从未背叛过我！可你呢，你除了逃避，屈服，又做过什么！”
凛凛被这些话说的无言以对，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塔洛斯那双异色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记忆中的少年，已经长得这么高。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也开始有这样复杂，又寂寥的神情……
“不是的。”凛凛的手紧攥着，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这一切，可以不在为眼前的少年心动。
可为什么，却又如此轻易的，就被塔洛斯掀开了心底里最不想碰触的那一块记忆。
“告诉我，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蓝组长已经因为我，而不会在醒来了。所以，所以不想再因为我的任性，让你成为玄昧叔叔的目标……”
凛凛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了啊……”
这一刻，凛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
而听到这里，塔洛斯却是笑了。
他一把将凛凛揽入怀中，轻轻揉动着她的发丝。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而你也可以多依靠我一些。现在的我，已经有保护你的能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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