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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自己知道，面上的镇定都是假的。
眼前看见的那一瞬间，仿佛动的，不是她的手指，而是他那颗快要死寂下来的心。
之前，他问过医生。
如果很久很久都不醒的话，会怎样？
医生答，胎死腹中，母体受损，九死一生。
这些话，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且也让医生保密。
……
一个星期，七天，六个夜晚，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每当双眼一闭上，在他脑海里回荡的，都是当时医生说的那句话。
胎死腹中、母体受损、九死一生
……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在他大脑空闲下来的时候，便缠绕着他。
今夜，
也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
从上午九点多开始，每隔一个小时，主治医生便来检查一次。这估计是有史以来，张医生在没有手术的情况下，往住院部跑得最勤的一次。
夏婉心在病房里呆几个小时又走，到饭点的时候又回来，顺便还带上了谢尧天的饭。
她提着餐盒袋子，将食盒拿出来放在桌上，看着床边坐着不曾动过的谢尧天招呼道：
“过来吃饭了，你这一天都没吃什么，担心榛榛的同时，你也要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身体吧？要是她醒了，你病倒了怎么办？这些大道理你应该不需要我来跟你说吧？”
谢尧天挺直的身板背对着夏婉心的方向，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见谢尧天此刻脸上的表情。
等了许久，不见回答。她站起身，走到床前，双手叉腰，看着他。
“喂，跟你说话呢，过来吃饭了！榛榛要是不醒来的话，你就算坐在这里等到死也没有——”
说到一半，夏婉心的话突然梗住。
谢尧天转头，平静的视线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但她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ok，抱歉抱歉，当我没说。”夏婉心抬起手放在眉间，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后退，坐到桌边。
房间内再次恢复安静，压抑的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夏婉心坐了会儿，实在耐不住性子，张口道：“你先吃饭，我来帮你盯着，一有情况一定告诉你！”
“……”谢尧天沉默。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是不是今天榛榛要是不醒的话，你连饭都不吃了？”
“那两天不醒呢？两天不吃？三天不醒，就三天不吃？”夏婉心说着，颇来了点兴致，架起二郎腿手撑在上面，笑道，“这样下去，榛榛还没醒，你是不是就得饿死了？”
话音落下，房间内久久的寂静。
夏婉心说得那些话，仿佛都掉进了大海里。
“唉……算了算了！我管你干什么？臭的跟茅坑的石头一样！”夏婉心终是没有耐
心这么和谢尧天杠下去，说十句，估计也得不到对方一句的回应，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站起身，她抓起桌上的包包，侧目看他一眼，转身，丢下一句话，“饭在桌上，黄芳斋的，你爱吃不吃！”
说罢，踩着一双亮色高跟鞋，噔噔噔的便走了。
直至房门阖上，床边坐着的谢尧天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或许别人眼里，会觉得他太过固执倔强。但其实他想说，他是真的没有胃口。
就好比现在，如果硬要让他吃饭的话，估计他会吐出来。
一个人，当你心里塞满了心事的时候，做什么事，你都会心烦气躁飘忽不定。
而现在，他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守着她。
希望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见的是自己……
但是有的时候，生活就是喜欢这么捉弄人。夏婉心前脚才走不到两分钟，病房门外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叩叩叩。’
来者很有礼貌的轻叩房门，但其实无论再怎么有礼貌，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谢尧天也是不欢迎的。
‘叩叩叩。’
房门敲响第二遍的时候，谢尧天微蹙眉，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谢尧天有一秒的失神。
“能进去吗？”尼迩面色冷淡，看着横在门口的谢尧天，低声说着。
尽管是句问句，但从他的表情看来，并没有丝毫询问的意思。
“……”谢尧天停顿片刻，并未回答，而是侧身，给他让开了一些过道的位置。
“谢谢。”
尼迩点头，迈步走进。
床边放着一架椅子，他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下，然后错开，走到桌边坐下。
他想，如果他径直走到那个位置坐下的话，接下来的话，估计就说不出口了。
谢尧天落后一步，轻轻将门关上，迈步走到床边坐下。与尼迩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对望一眼，却双双沉默。
他们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碰在一起，如果没有中间的人活跃气氛的话，场面绝对会冻死。
就好比现在。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若无其事的别开视线。或许这发生在别人身上会觉得尴尬，但是他们二人，是真的因为无话可说。
……
良久的沉默，在房里仪器的声音都快要盖过两人的动静之时，尼迩终于低低的开口道：
“什么时候能醒。”
没有名字没有署名，这是一个缺少主语的病句，但二人都心知肚明问的是什么。
“不清楚。”
谢尧天简单的回答，这个答案，算对，也算不对。他并未将医生的话如实说出。
尼迩在听完这个回答之后，心下也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点点头，作为回应，视线落在桌
面上，便不再开口。
二人在一问一答，字数都不过十个字的对话之后，场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采光良好的病房内，静止的空气，静止的声音，移动的，仿佛只有窗外那缕斜阳。
许久。
谢尧天忽然站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头柜的包装里抽出一根棉签，倒了一杯温水沾湿，然后俯低身子，一点一点、轻柔仔细的湿润曲榛榛干涸的唇瓣。
整个过程，动作异常熟练，就好像做过千百万次一般。
几分钟后，他轻轻的吁了口气，将手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转身，看见还坐在桌边的尼迩，就好像才发现他还没走一样，略微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直言道：
“你还不走？”
尼迩抬眸，目光与他对视，淡蓝色的眼眸里平静如一副静止的山水画，他顿了顿，沉沉的道：“有事要说。”
“说。”
谢尧天看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双腿往旁边的地面伸展开，说话的时候，脸色逐渐低沉。
有事便直说，等这么久，是因为犹豫不定、要说不说？还是觉得事情难言有所顾虑？
这二者，不管是什么，他都不喜欢。
病房内短暂的停顿片刻，尼迩的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
“我想复出。”
四个字，棉絮般轻轻的落进谢尧天的耳朵里。
谢尧天顿了顿，抬眸看向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确定好了？”
“嗯。”尼迩点头，眼眸之中带着坚定。
谢尧天扫他一眼，又懒懒得收回视线，“自己去跟公司负责人说。”
这些屁点大的鸟事也来烦他，是不是觉得他这个总裁当得很清闲？
“已经说了。”尼迩面色淡定，似乎对谢尧天的反应早有预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情，一次性说完。”
谢尧天掀起眼尾，不耐的扫他一眼。
“我依旧希望榛……”停下，缓缓开口，“我依旧希望曲榛榛做我的直系负责人。”
“……”
谢尧天沉默片刻，看着他，薄唇轻启，吐出二字，“驳回。”
“请先问过她的意见。”尼迩亦是不偏不倚的看着他，在这件事情上，他好像很是坚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