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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志干脆立利索的拒绝，让于忠感到很意外：“为什么？难道你还在和团长堵气？你不是那么没肚量的人啊！”
“当然不是！而是广州的那件事更大一点，于公于私我都得去那边！”
于忠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本来想这回咱们兄弟终于可以在一起大干一场了，这刚一见面又要分开了。”
程志的心情也一下低落不少，他想了想：“老于，这样吧，我也看出来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既然被我赶上了，就不能便宜了这帮小鬼子！我先打完这一仗再走，等我把广州的事情解决完了，一定再回来！就算是我请个长假吧！”
于忠笑了：“你还真想得出来！好，就这么定了！”
于忠拿出自己的一套军装：“来，换上吧。”
程志看了看，把上尉军衔摘了下来。于忠有些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还没有被二十九军正式任命呢，你还没那么大的权力给我封这个官衔。”
“你较这个真干什么？你又不是没本事的人，团长也不是不知道。我敢打赌，团长至少也会任命你做个连长，用不了几天的事！”
“那也不行，一天也不行！这样随随便便就戴个上尉军衔，名不正言不顺！军中之事，岂能儿戏！而且我也不是为做官来的，即使是要做官，那也得是凭本事干出来的！我刚来这，寸功末立，就当了个上尉，弟兄们会看不起我！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于忠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哎呀我的个祖宗啊，你怎么又开始犯倔了！行行行，都依你行了吧！你不是在齐齐哈尔那当了个连副吗，你现在就在我这也当个连副行了吧。”
“我做普通一兵！”
“老程啊，你也是懂带兵的人啊！军衔不戴也就算了，可我这连里有不少都是以前的弟兄，他们都认识你啊！我把你当普通的兵用，弟兄们怎么看我啊，我还怎么带兵啊！就算我不把你当连副，那些以前的弟兄们也还是把你当长官看！没有统一的指挥领导，这不乱套了吗！”
程志想了想，觉得于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我这个所谓的连副，也只能仅限于连队内部。”
“行行行！”
刘富贵拿着一瓶二锅头和一些下酒菜高高兴兴的走了进了连指挥所：“两位长官，今天大喜，来整点！意思一下吧！这没好条件，以后俺一定找个象样的酒馆再给两位长官补上，也算是俺的一点心意！”
程志很高兴：“好，老贵的这面子，我肯定给！”
于忠很关心的说：“老贵呀，你的心意我们领。可你也没几个钱，以后别再乱花了。”
刘富贵十分认真的说：“两位长官都是俺的恩人呢，花多少钱俺都乐意！在沈阳的时候，是程长官救的俺！这回又是老连长不嫌弃俺，收留了俺！你们的大恩大德，俺这辈子也报不完啊！那两个钱算个屁呀！”
程志很欣慰：“都是过去的事了，自家兄弟不用太在意。今天要不是你及时出来给我挡着，恐怕我早就被打成筛子了！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又来这了？”
“老家离这不远，都已经被小鬼子占了。我回去看过，家里都没人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给俺的钱后来也花完了，幸好碰上连长了！”
程志安慰了他一下后，拿起了那瓶酒看了看对于忠说：“老于，我只喝二两！”
于忠愣了一下，觉得这不太象他的风格。程志历来争强好胜，喝酒也不例外，可看他今天的态度很认真，有点想不通。他无意中看到了程志刚刚踩灭的烟头，好象明白了什么：“老程，你再超越我和邱滨，我自愧不如！”
“哎哎，别这么恶心我行吗！他比猴都精，你比山都稳，我怎么超越你们俩啊！充其量也就算是各有所长吧！象老贵这么有情有义的兵，不还是你调教的好吗！这点我就不如你啊！”
刘富贵立刻接过话来：“程长官说的没错，两位长官都是好长官，各有各的能耐！喝多喝少不就是个意思嘛，要不然俺的这点酒菜哪能拿得出手，来感谢两长官呢！”……
一九三三年三月五日，长城抗战打响。长城抗战是中国抗日军民在长城沿线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争，是中国人民早期抗日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当时的国民政府指挥下的国民革命军，包括东北军，西北军，中央军等。在长城的义院口，冷口，喜峰口，古北口等地，进行的抗击日寇的作战。
程志所在的连队，地处喜峰口，战斗于三月九日打响。激烈的战斗进行到了第二天，晚上八点左右，程志来找于忠：“我看这么打法不行，太被动了，伤亡太大。我们得主动出击，大刀队擅长使刀，就利用这个特点。跟我姥爷的义和团学，趁着天黑偷偷摸过去近战，让他们的枪炮都派不上用场，这样我们就有便宜可占了。打江桥的时候，我就带队偷袭过日军，没问题的。怎么也得先出了这口恶气吧！”
“你说的到对，可我也不能擅自带队出击啊！”
“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吗，和上面建议请示一下。”
于忠显得有些为难。
正在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用请示了，上峰已经批准了。”
他两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团长。于忠立刻敬了军礼，程志很不情愿的象征性的敬了个礼。
王团长瞟了一眼程志：“就你们一个连，这么点人，能搞出什么名堂啊！要干就干点大的！”
他们俩没太明白王团长的意思，程志不太客气的问了一句：“团长，那你的意思是要全团出动？”
王团长略显傲气：“这样的小家子气怎么打仗啊！一个团太少了，四个团！”
“什么！四个团！”
程志听到王团长说四个团要一起夜袭，顿时象打了兴奋剂一样。
王团长故意卖弄了一下：“怎么，嫌人多啊！”
“不不不，是太好了！那什么时候动手？”
“凌晨行动！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
程志乐得差点蹦起来：“团长，上峰怎么会这么快就批准了呢？”
王团长撇了他一眼：“你这会不记恨我了？”
程志显得很不好意思：“于忠不是说了吗，您大人有大量，大笔写大字。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打不相识吗！”
“呵呵，是吗！没看出来，你嘴也挺溜的！”
程志陪了个笑脸没说什么。
王团长看程志的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那天你比刀的时候不是说过大刀近战偷袭的话吗！我当时就想了一下，随后就向上峰提了见意。这打了两天，上峰一看战况就当机立断，今晚就执行这个方案。”
于忠笑着说：“老程，怎么样，服不服？等你想到了，黄花菜都凉了！你能和团长比吗！”
程志立刻站好又给王团长敬了个军礼：“报告团长，程志不敢不服！愿率先杀入敌阵！”
“哼！先睡一觉再说吧！”说完转身离去。
凌晨两点多，各部队都已准备完毕。正要出发，于忠看见一个新兵正往挎包里塞手电筒。
他立刻制止：“这是夜战，你带手电筒干什么！会暴露目标的！”新兵赶快拿了出来。
但却被程志叫住：“等等，你拿来我看看。”
于忠不知道程志在想什么，但他估计肯定会又有什么花样，就没作声。
程志拿过手电筒，好好看了两眼，亮了几下，又关上，四处照了照：“老于，连里还有多少个手电筒？”
“没几个呀，夜战你找它干什么？”
“一会再和你说，现在马上要出发了，快，能找多少算多少！”
于忠没搞明白程志想干什么，但一看他很着急，又没多少时间，也就没多问，立刻吩咐人去四处想办法多弄几个。至少他知道以程志的战斗素养，不会在夜战中犯低级错误。
大家东拼西凑，弄来了十几个。
程志一看：“差不多，先凑合着用吧，出发！”
程志收好了手电筒，随部队出发。行军途中，程志向于忠说明用意，于忠一听，小声的说：“你可真够鬼的！”
于忠按程志的意思，分别把手电筒分发给了十几个新兵。又叫来了十几个刀法好的老兵，两人一组，新老搭配，并说明了用意。
尖兵不声不响的干掉了日军的哨兵，部队悄悄的摸进了日军营地，不少日军还在睡梦中就被砍掉了脑袋。
程志也和士兵们一起摸进了一个营房，他看了看面前熟睡的日本兵，用脚轻踢了一下他的床，用日语小声说：“哎，该起床回老家了。”
那个日本兵被程志吵醒一看是中国部队，吓得腾的就坐了起来，刚张嘴要喊，程志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于忠恶狠狠的瞪了程志一眼，小声说：“你有病啊！穷得瑟什么！”
“我这刀得砍动的才有准头。”
“你就作死吧！”
他们悄悄的出了营房，程志拉过于忠指着一个方向小声的说：“一会被他们发现后交手，他们必定向这个方向逃窜。咱们连就先过去埋伏，堵住口子往回杀，没时间请示了，走！”
于忠并非等闲之辈，一听程志说的对，又是这种情况。没多说别的，带着连队就埋伏了过去。
果不其然，杀了一阵沉睡中的日军后，被一个起夜的日本兵发现，双方立刻进入一场白刃混战。王团长身先士卒，抡起大刀杀得日军鬼哭狼嚎。其刀法之精，让仍在埋伏中的程志敬佩不已。
由于大刀队是悄无声息的夜袭，日军毫无防范，又有很多在睡梦中丧命，枪炮也发挥不了作用，因此明显处于劣势。幸存下来的日军指挥官见这种形势，立刻下令撤退。
日军刚向所谓的安全方向撤退，埋伏了半天的于忠带着连队突然冲出，杀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此时程志安排的手电筒新老兵二人组发挥了巧妙的作用。
新兵突然打开手电筒往对战的人身上照射，如果发现是自己人，则立刻转向与己方对战的日本兵。如果发现是日本兵，就迅速抬高手电筒照射到他们脸上。日军被突如其来的手电筒光照射，晃了个头晕眼花，瞬间什么也看不清。在白刃战中，这个瞬间就已足够被大刀队砍下脑袋。
一个被砍死之后，新兵便立刻关闭手电筒，变换有利位置再照下一个。有些日军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就冲着有手电筒光亮的地方冲了过来。可他们没想到，在手电筒光亮的旁边，等待着他们的是刀法更好老兵。
有些日军反应较快，耍了点小聪明，背对手电筒方向拼杀。新兵就用手电筒一直照他的后脑，使其无法回头，而后和同一组的老兵一同迅速靠上去，老兵顺光冲上来，直接在背后就是一刀。
向外冲杀的日军相对较多，大部队还没有及时都冲过来，于忠的这个连拼杀的略显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百米左右‘叭’的一枪响，一个日本兵的脑袋就被打开了花，紧接着又是连续四枪打爆了四个日本兵的脑袋，刚好打完一个弹仓。
士兵们也顾不得是怎么回事，反正打的不是自己人，尽管尽力拼杀。可这确引起了程志的注意，但他却见不着人影。步枪百米打移动头靶，对程志来说也并不难。可在黑夜混战的情况下，能做到连续五枪不失手，可见其人非同一般。也绝不仅是枪法好那么简单，这让他刮目相看。
这时大部队杀了过来，一个军官高喊了一声：“韩水生！你瞎打什么！显你枪法好啊！”
在这个军官高声斥责之后，这个枪声就没再响起。
由于大部队已经冲杀过来，局面立刻稳定了下来，战士们英勇奋战围歼这股企图突围的日军……
这场夜袭战打的十分漂亮，程志兴奋不已，第二天拉着于忠一定要找到那个叫韩水生的老兵。
这个老兵就在旁边的连队，很快就被他们找到。他正独自一人远离营地，抱着枪靠坐在墙角闭目养神。他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面前，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看是于忠和一个没带军衔的长官，就慢腾腾站起来，比较随便的敬了个军礼，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声：“长官好。”
程志好好的打量了他一番，这个老兵虽然看军衔是个老兵，但年龄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中等身材，一脸凶相。冷酷无情的目光里透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杀气！军装又脏又破，但枪却擦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更明显的是，在大刀队里他居然没有身背大刀。
程志十分喜爱这个老兵：“昨晚那几枪是你打的？”
他冷冷的回答到：“是的。”
“枪法不错啊！”
“没什么。”
程志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掏出了一盒烟，递到了他面前一颗：“来！兄弟，抽一颗。”
韩水生瞟了一眼，没有接。
这时于忠插了一句话：“他不会，没人见过他抽烟。”
韩水生冷冷的看了一眼于忠，接过了程志手中正要收起的烟，拿过火柴点着，非常自然的吸了一口：“谢了。”
于忠很是惊呀，与此同时程志也从他熟练自然的动作中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吸烟。
程志笑了笑：“兄弟，昨晚那种情况，你万一失手呢？”
“我偿命。”
程志听着更是高兴，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敢做敢当，是个爷们！那你怎么没用大刀啊？”
“不爱用。”
“你这枪法哪学的？”
韩水生又吸了一口烟，并没有回答。
程志见他没有理会，也没计较：“兄弟，如果有一天，我当连长，你愿意来我们连吗？”
韩水生仍然没有理会。
程志想了想：“专让你玩枪，配发给你最好的枪！”
程志的这句话似乎打动韩水生，他的表情略有变化，看了一眼程志，但还是没说什么。
于忠知道程志也是个要脸面的人，怕他尴尬，就拽他走。他还没等把程志拽走，韩水生就又靠坐了下去，闭着眼睛吸着烟。
于忠把程志拽到一边：“你现在两脚还没站稳呢，怎么就招上兵了！再说你招谁不好，干嘛非招他啊！你的枪法也不比他差啊，何必找个这么个大爷啊！”
程志不以为然的说：“他怎么了！他犯哪条军纪了！这多好的兵啊！”
于忠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他啊，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整天象个大爷一样，板着那副臭脸也不和别人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哑吧呢！你说哪个长官会待见这样的兵？就是弟兄们之间也没人愿理他。再说了，这是大刀队。虽然他刀法还行，但擅长使枪，在这里玩枪的不吃香。”
程志立刻反驳：“老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枪法好也不是错啊！大刀自有它的好处，但这可不是义和团那会了！光靠这玩意打仗，得多死多少弟兄啊！再说了，当大爷又怎么了，能打仗的人就有资格当大爷！这样的大爷有多少，我全要！打起仗来管他臭脸还是哑吧呢，只要能打仗，我天天贡着他们都行！难道打仗靠笑脸啊？我给你一个笑脸，日本人就滚蛋了？要是那样，我天天陪着你笑！”
程志说完又故意做了个假笑，龇了一下牙。
“行了行了，比哭都难看，还有些情况你不了解！听说他小的时候，他们村涝灾。村长请了个巫婆，说他们一家是祸根，就都被扔到河里淹死了。该着他命大就没死，冲到下游被一个孤老的猎户捡到收养了。老猎户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就给他起名叫水生，之后他听别人说的，才知道自己姓韩。爷俩以打猎为生，相依为命，还供他上学。后来日本人来了，那个村长又投靠了日本人。他得知水生没死以后，就以他们手中的猎枪为由，和日本人说他们是抗日分子。抄了他们的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个老猎户也被日本人打死了。那天他刚好进山打猎，躲过了这一劫。事后他把那村长一家老少十八口全都给杀了，连大着肚子孙媳妇也没放过。一枪一个，全打脑袋。再后来他就上山当了土匪，赶上二十九军清理匪患，才被收编的。所以他心狠手辣，不管是谁，历来杀人不眨眼。每次有人违反军法，执行枪决都找他。哪怕是他从前一起当过土匪的兄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的枪一响，必有人丧命，弟兄们送他绰号：活阎王！”
程志听完不仅没有改变看法，反而很同情：“他的命也够苦的了！村长的确该死，搞什么封建迷信那一套害死人全家，又投靠日本人继续害人。换成是我也得杀了他！不过，祸不及妻儿！杀人全家好象是有点过了！但现在是打仗，我不管他以前的那些事，只要他现在不乱杀人，扛枪打鬼子保家卫国，我就想要这个兵！枪法这么好，还读过书，这样的兵哪找去啊！”
“你就不怕他匪性难改，六亲不认？哪天因为你管得严，不高兴了再给你一枪！”
“这就得要看当官的怎么去带了！他既然执行过军法，就肯定知道军纪的重要性！如果我没估计错，他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违反过任何军纪吧？”
“……”
“他要给我一枪，也总得有个理由吧！只要他没违反军纪，我敢说，他没有给我一枪的任何理由！再说了，他当土匪那不也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吗！大帅当年不也是土匪吗！”
“……你想要他，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先别惦记了。走吧，回去吧！”
说完于忠拽着程志离开，程志临走回头还看了一眼。
韩水生轻轻的吸了一口烟，慢慢的睁开眼，缓缓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程志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