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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他们所居住的房中，十三娘看了春生一眼：“哪里是我听着人家说话本？皇上他就是要安排军队出征嘛！这些话还是听着小鹧鸪说的。”
春生叹了一口气：“娘亲啊，皇上的确是要安排军队出征，但是这个千万不可说。”
“不可说？”十三娘不解。
楚国如今如此强盛，难不成还担心自己出征会被人所为难还是如何吗？
春生道：“因为这一支军队，是要借给来自海国的太子。海国现在正在危难之间，而这一切都不能被容悦公主知晓。当然了，其他的福寿公主和孝宜公主也都不清楚。我们都不觉得应该告诉他们。”
十三娘似乎有些明白了：“是因为担心她们担忧吗？”
“是啊，皇后娘娘是个仁慈的女子。”春生说起柳清艳，眼底又忍不住开始闪耀起了光芒，带着艳羡，带着崇敬，甚至还有一些不应该有的情绪。
从他的眼神和神情里，十三娘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她不由得忧心起来：“春生。”
春生乖乖地坐在她的面前：“什么事情？娘？”
十三娘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娘亲想着，等皇后娘娘生下了皇儿，便要为你张罗一下婚事。最少也得定下一桩婚约，等到了年纪，再成婚。”
春生一怔，看着十三娘：“娘亲……为何啊？为何我要成婚？”
十三娘道：“不论男女，到了一定的年纪，那都得成婚！皇后娘娘与皇上也是成了婚的，过些时候，陆大人也将迎娶容悦公主。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可是我不想成婚。”春生垂下了眼睛。
“你不成婚，那你做什么？一辈子一个人吗？”十三娘皱着眉头看他。
春生小心地看了十三娘一眼，轻声道：“我一直陪伴在娘亲身边不好吗？我一直照顾娘亲，为何一定要成婚呢？”
十三娘却是摆出了冷漠的神情：“你究竟是希望一直陪伴着你娘亲我，还是希望能够一直陪伴着皇后娘娘？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春生仿佛被人戳中了心思，皱了一下眉头，低着脑袋不说话。
他在看着自己的手掌。当初翻阅过书页，染上了好闻的书香气，依旧修长白皙。可若不是有那个人，他现在一定只能够在田地之间劳作，双手布满老茧。
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一个人，因为皇后娘娘。
“娘亲，”春生慢慢地说话，“我陪伴着皇后娘娘，难道不好吗？要不是皇后娘娘的话，我们现在也还是住在乡野之间，不可能有现在的这些生活。我觉得现在我们过得很好，我希望以后也能够这样子生活下去。”
“可是你也不应该不成婚！”十三娘怒斥。
“我不成婚，那是因为不希望分心。”春生轻声道。
“究竟是因为不想分心，还是因为你的心里藏好了一个人，再也没有地方给其他的人去居住，你自己的心里，应该很清楚！”十三娘道。
春生微微一愣，抬起了眼睛看向十三娘，张了张嘴，嘴唇微动，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是这样吗？是因为他已经在自己的心里藏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皇后娘娘？
春生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春生，”十三娘拉住了春生的手，“你现在的年纪小，不清楚那些感情上的事情，娘亲都明白！可是你也不应该……不应该对皇后娘娘有那些非分之想，明白么？皇后娘娘终究是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女人，你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
“娘亲。”春生忽然开口说话，打断了十三娘。
十三娘眼中含着泪花，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一阵疼惜，颤抖着说道：“我不应该这样没有本事……要是我好好的，不叫你年纪轻轻就出来赚钱，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望着春生，脸上透露出了哀求之色：“春生……你到时候去求一求皇后娘娘，为你指婚吧，只要是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就好，娘不挑。”
春生其实很清楚，为什么十三娘这么急着想要他有一桩婚约。
十三娘看到了春生对皇后娘娘的爱慕之情，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这个一辈子温柔的女子，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一切安好，成家立业，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但是十三娘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春生自己的感觉。
他既然已经遇见过像是柳清艳那样出尘的女子，这一生，从现在一直到将来，怎么可能再为其他的女子动心呢？
即便他是当真成家立业了，也与妻子举案齐眉，儿女围绕膝下，可他的心里也永远都被柳清艳占据着。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而面对着娘亲的苦苦哀求，春生只能够点头，说：“好，娘亲，我答应你。你别哭。”
他为自己的娘亲擦去了泪水，也想要哭一阵，但是他找不到合适的哭泣的理由，也没有地方可以给他流泪。
春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以前总听人说，长大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长大意味着背负更多，也要隐忍更多，可他一直到了现在，才最终明白。
当天晚上，春生安抚着十三娘睡下，一个人在宫中闲逛，心里堵得慌。
正在一堵墙边停下了脚步，在墙头上忽地传来了一阵笑声：“怎么我们就这么有缘？”
这个声音不陌生，不是那个消失了好些日子的鹤公子又是谁？
春生皱起了眉头，抬头看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声音冷冰冰的，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
鹤公子从墙上一个翻身跃下，像是变戏法似的给他变出了一坛子酒：“瞧，我去了外面，专门带了这个回来。要不要？”
“不要。”春生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过了身子就走。
“哎，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请你喝酒你都不要？”鹤公子跟上了他的脚步，语调之间满是调侃。
“不想看见你，你的东西我也不想要。”春生说得面无表情。
鹤公子笑眯眯道：“我的眼睛不瞎，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说一说，怎么了？这是情感路上受挫吗？”
没成想被他一说就中了，春生的心里更为烦躁，脚步更快。
鹤公子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春生，不要憋着自己，你年纪还小，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说出来。其实即便是长大了，心情不好也能够说一说。”
春生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手：“撒开。”
“我这是在劝说你呢，我说着好话，你怎么还这么凶巴巴的？”鹤公子有点委屈了。
“我不用你的劝说！我很好！”春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他继续往前走，不肯搭理身后的鹤公子。倒也不是因为很讨厌，而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那点心思被人瞧了去。他一直都是一个很要面子的少年。
然而停顿了片刻，发生了一些不可逆转的事情。
“春生，你喜欢皇后娘娘啊？”鹤公子在他的身后忽然问。
春生脚步不由得顿住了。他的的目光一凝，一个转身回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说话！”
春生朝着鹤公子走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口，语气凶狠：“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亲戚，就可以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我告诉你，你没有资格！”
鹤公子冷静地看着他：“现在想要喝酒了吗？”语调极为柔和。
听他这么说，春生倒是微微一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一时间竟然也失去了那些所有的怒火与凶狠，一把松开了他，整个人颓然地靠在了一边墙上。
沉默了片刻，春生的声音才慢慢地响了起来：“把酒给我吧，我喝一口。”
鹤公子微笑了一下，将腰间的酒壶递给了他。
这是春生第一次喝酒，第一口灌下去，觉得有些凉，但是喉咙又很辣。他皱了一下眉头，擦了一下嘴角，抬起了头去看夜空。
夜空里有繁星几点，身边凉风微浮。
“春生，我告诉你，”鹤公子扭头看向他，“酒是非常好的东西。高兴的时候，喝酒，难过的时候，也喝酒。闲着没事做，喝酒，你很忙碌，也喝酒。说白了，我们很多的人，一旦接触到了酒，就再也离不开了。”
“你也是么？”春生看向他。
鹤公子笑眼点头：“我是啊，我也是个俗人。”
春生又喝了一口酒，笑了一声，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丝舒畅。
此时，两个人看见不远处有打着火把的队伍走过去，打头的那一个身影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正是当今的圣上陆司观。
鹤公子看了春生一眼。
春生皱着眉头，猛灌了自己一口酒：“皇上去了，皇后娘娘倒是可以轻松一些，晚上也可以睡得着了。”
鹤公子笑了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