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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安全区医院一连忙乱了五天，随着第一批轻伤员的出院，医院里的秩序才算是恢复到了正常。查房、换药、还要列出需要向上级申请的医疗物资清单，忙碌了一天的李小山拖着仿佛是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医生办公室。秦海平正坐在那里，见李小山走进来，对她说道。
“小山，你去召集一下大家，除了实在走不开的，都过来，咱们开个会。”
李小山不情愿地重新又走了出去，在医院里又转了一大圈，把所有的同事都召集过来，当她再回到办公室时，这个不大的小屋里已经坐满了人。这些天医院所有的人都不得休假，现在全体十七个人都坐在这里。李小山在人群最外围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
秦海平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里忙碌，未曾回家，多日没有洗漱过的他如今蓬头垢面，满脸胡茬，显得一下子老了好多。他捧着一个本子站了起来，先是环视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然后清清嗓子开始说话。
“首先，我在这里先感谢大家这几日的辛苦工作，这一次的事故我们一共接诊了四十一名伤员，其中重伤五人，所有伤员均得到了妥善的救治，没有伤员因伤重不治而牺牲，这一切都是在座各位共同努力的结果……”
李小山听着秦海平打官腔，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昨晚她只趴在桌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现在实在是困得眼皮直打架。
“上级将对我们予以表彰，为我们记集体三等功，待这次的伤员全部出院之后将会进行颁奖，同时将给每位发放一定的物资奖励……”
秦海平的话引起了人群的一阵欢呼，但是昏昏欲睡的李小山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去躺在床上睡一觉，至少能放她回去洗个澡换换衣服什么的，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穿了五天了，别的都能忍，但是内衣五天没换，实在是让她快要崩溃了，就连在路上奔波逃命的那些日子里她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关于这是事故原因的调查工作已经开始了，上级安全区派来的专家希望能从我们这里抽调一位人员，帮助他们进一步了解伤员的伤情，上面特别指明了要李小山负责这项工作，那么从明天开始，小山你就去调查组报道吧！小山，李小山！”
“喂，快醒醒。”
旁边的人推了一把张着嘴睡着的李小山，她在椅子上晃了一下，差点栽倒，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带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报道。”秦海平看着还迷迷糊糊的李小山，无奈地笑了笑，“那有从首都派来的专家，你给我好好表现，别丢我的人，听见没有？”
“听见了，回家睡觉。”李小山应道。
李小山的回答引起大家哄堂大笑，秦海平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杵在自己面前惹他生气。李小山打着哈欠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对于被借调去调查组一点兴奋地感觉都没有。散会后，有那么两个人酸溜溜地跑来跟李小山打听她是如何让上级专家对她另眼相看的，还说让她升官之后不要忘记提携一下他们这些老同事。困极的李小山实在懒得与这些人打机锋，直接收拾收拾就回家去了。
回到她与方晨合住的小屋，屋里没有人。李小山里外转了一圈，看着床上没叠的被子和桌子上没收拾的碗筷剩饭叹气。她拎起水桶去接了一桶水，然后蹲在炉子前开始点火烧水。这个活她没怎么干过，之前一直都是方晨在烧火，李小山在炉子前捅了半天，除了被滚滚浓烟呛得鼻涕眼泪直流以外，毫无收获。逼得没办法了，李小山只好厚着脸皮去敲邻居的门，用一根火腿肠换邻居大妈帮她升起了炉子。把一大锅水蹲在炉子上开始烧，李小山又转身去收拾屋子。
一直到李小山洗完澡，又把脏衣服都洗干净，方晨都没有回来。李小山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方晨还从没有这么晚都没回来过。她有心等一等方晨，但是却没抵过睡意，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小山好像听到有动静，她睁开眼睛，原本点着的蜡烛早已烧的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苗，勉强照亮屋里的情况。她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正在低头做什么。
“方晨？”李小山伸手抓过眼镜戴好。
“哦，你醒了？”方晨应道。
“你干嘛呢？”
李小山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方晨用身体挡着李小山的视线，这让李小山顿时有些恼火起来。她拉着方晨的袖子，强迫他转过身来，却看到他的袖子上的血迹。
“这是怎么了？”李小山的瞌睡顿时烟消云散。
“没什么，受了点小伤。”方晨又试图将受伤的左手藏到身后。
“伸出来给我看看！”
李小山扯过方晨的左手，凑到烛光前，小心地查看着伤情。他的左臂上一道细长的伤口，明显是刀伤。李小山重新点起两根蜡烛，然后找出家里的伤药绷带，开始为方晨处理伤口。
“不行，你这得缝针，跟我去医院。”
李小山用纱布包裹住方晨的伤口，随便披了件外套，便拉着方晨直奔医院。方晨原本并不想来医院，但李小山坚持如此，只能妥协。李小山将方晨带到急救室，然后转身跑到医生办公室找值班的大夫，她缝针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之前给方晨缝的那些伤口如今都留下了长长的疤痕，如非必要，她不想动手。
“啊，太好了，你在，你赶紧过来。”李小山看到办公室里值班的黄静，急忙说道。
“怎么了？”黄静被李小山拉着向外快步走去。
“我老公受伤了，需要缝针。”
李小山把黄静推进急救室，让她给方晨缝针，自己守在一旁给黄静打下手。在医院明亮的灯光下，李小山才看清方晨的伤情，除了这一条伤口，他的身上还有这许多深深浅浅的新旧伤痕。她强压着心头的疑问，不想当着黄静的面问方晨这些伤的事。黄静见李小山脸色不善，以为她在担心方晨的伤情，便开口安慰道。
“你别太担心了，这伤不算很严重，好好养两个星期，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伤口怎么护理你也知道，正好你明天就去那边了，不像医院这么忙，你也有时间照顾他。”
“嗯，我知道了，出来的急，没带钱也没带东西，医药费就从发给我的东西里面扣吧，你回头帮我跟秦大夫说一声。”李小山勉强地笑了笑。
“哎呀，什么钱不钱的，咱们自己人，这还要钱，能说的过去吗？你可真是的。回去吧，明天来换药啊。”黄静用肩膀轻轻撞了李小山一下。
二人一起起身回家，待重新回到他们的小屋后，李小山在床边坐下，示意方晨坐在自己对面。
“你身上的伤都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李小山双臂抱胸，皱着眉头问道。
“我每天跟人出去收集物资，受点伤不是很正常吗？”方晨似乎并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
“收集物资要挨刀子吗？你去抢劫吗？”李小山的眉毛挑的老高。
“我不抢别人的也有可能被别人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去做这些事！那次你被人捅了几刀差点没命，你就一点记性都不长吗？你是会舞刀还是会弄枪？连架都没打过的人跟人家出去抢物资？你嫌自己命太长是吗？”
李小山激动地跳了起来，冲着方晨又喊又叫，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活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方晨不耐烦地冲李小山摆摆手。
“我不干这个我拿什么养活你？现在没有银行让我去上班啦！我没你的本事，出去一个人能摆平四个大男人，随便就能遇到个兵哥哥救你，来安全区还能找到稀缺的好工作，刚才听你同事说你要高升了？恭喜你啊。”方晨冷哼一声，不无讽刺地说道。
李小山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方晨，嘴唇颤抖着，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方晨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几乎被人□□的噩梦，还有那些日夜挣扎的过往，一下子吞没了李小山。她浑身都颤抖起来，瑟缩得像是秋风中枝头的残叶。见到李小山的眼泪，方晨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急忙站起来想要解释，却被李小山的目光看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