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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洲志 第三卷风虎云龙 第二章 广目 2

作者:张老茶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6-05-07 21:26:25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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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清风和咫尺老和尚向华莲宗的佛堂走去,咫尺老和尚问道:“听聂施主的意思,想在广目町住些时日?”

    “不错,在和洲,能听到华语,见到华夏衣冠的地方不多吧?”

    “这里粗茶淡饭,茅檐低小,聂施主不要嫌弃啊。”

    “没什么,大丈夫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呃——这里吃不吃肉?”

    咫尺笑道:“和洲佛家与华夏稍有不同,不禁荤腥,普通百姓,无论信不信佛,多少会吃些。聂施主不必担心。”

    见聂清风松了一口气,咫尺又道:“虽然不禁荤腥,但愿意吃的却不多,实在无奈,宁可吃野菜也不去吃肉。”

    “这是为何?”

    “和洲佛家影响极大,于是上至公卿,下至百姓,皆少食肉。不过广目町略有不同,周围都是深山老林,野兽极多,村里猎户也多,食肉之风较他处为盛。聂施主尽管放开。”

    聂清风笑道:“如此,我就放开肚皮吃了。只是,猎户多了,杀生必多,岂不与佛家慈悲为怀的宗旨相悖?”

    咫尺宣了一声佛号,道:“慈悲为怀,岂可拘泥?若不是没了生路,谁愿意进山去伴虎豹眠?舍得一人命,换来全家生,这才是慈悲。况且,豺狼虎豹若是不打,跑到村里来伤了人,慈悲又在哪里?”

    聂清风点头称是,又问道:“广目町山高林密,土地贫瘠,田地不多,听说僧俗加起来有五百余人,要怎样养活这五百多张嘴呢?”

    咫尺答道:“广目町周围有些铁矿,冶铸业兴盛,再加上敝宗自华夏学来的冶铸方法,打造些农具、兵器,挣得钱来,并不比种田少。护国忠王山以东的田坪町出产粮食极多。每月一次,这边差人去护国忠王山集市卖了铁器,买粮食回来;加上老弱妇孺平时拾捡些野菜,富足谈不上,温饱勉强能够。”

    “大师不怕这冶铸方法外传么?”

    “聂施主担忧不无道理,农具倒还罢了,本町出产的刀剑轻便锋利,有‘广目刀’之称,若是刀剑打制之法外传,非天下之福。”

    “那该如何解决呢?”

    “每位匠人只负责一道工序,而且,本宗与町里确保匠人全家衣食无忧,”咫尺道,“这些匠人,大多是别处生计无着才逃来这里,人人都有一本血泪帐,轻易不会出去的。”

    聂清风叹道:“也就是说,广目町,本不该如此。”

    “是啊,天灾人祸,不得已耳。还好,这里勉强还能算得上一片乐土。”

    “大师若是不弃,聂某愿意为广目町、为华莲宗出把力气。”

    “阿弥陀佛,聂施主志向远大,武艺高强,老衲非常想让你留下,可是,这里格局气量太小,人丁稀薄,恐怕难酬聂施主大志啊。”

    “大师嫌聂某碍事?”

    “岂敢!”老和尚吓了一跳,赶紧双掌合十道,“聂施主是天下武人之雄,来去自便,谁敢强逼?老衲的意思是,华莲宗与广目町实力微薄,聂施主千万千万,莫要提什么出把力气之类的话,”老和尚抬起眼睛道,“不过么,听所聂施主身负重任,要收回其余七处先人产业?华莲宗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不错,那是先祖留下来的,我要收回。聂某初来和洲,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一概不知,就要多劳烦大师了。”

    “既然聂施主有令,敝宗上下,无敢不从,”老和尚笑道,“那么从此以后,请多关照啦!”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他们心里清楚,从今天起,他们的命运,就要拴在一起了。

    说话间,佛堂到了,一名弟子远远迎过来:“师父,聂大人,鹿下町醴房的重信与美智子来了,来接他们走失的女儿回去,现在正在里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聂施主,我们一同进去吧。”

    “师父、聂大人,请留步!”

    咫尺讶道:“还有何事?”

    “美智子夫人还好说,那位重信先生有点不修边幅,行止也有些古怪……”

    “哦?”聂清风来了兴致,华莲宗现在不止有他,还有楯冈一铁、荒木梅、龙造寺大石、伊头夫妇这些好手坐阵,敢来这里找不自在?胆子可真够肥的,要好好掂量掂量这家伙的斤两。

    咫尺也颇感意外,两人对视一眼,咫尺一抬手:“聂施主,请!”

    “大师请!”

    还没进门,聂清风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酒气,不由皱起眉头。走进去,圆规、龙造寺大石、伊头傀作、近藤香四人正在里头与他们交谈。

    见聂清风与咫尺进门,众人起身行礼。聂清风颔首致意后,示意众人坐下,细细打量起这对中年夫妻来。

    最显眼的,莫过于大摇大摆倚在客位上首与聂清风平坐的重信了。呛鼻的酒气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这人四十多岁,没有挽发髻,半尺长的头发乱蓬蓬的扎煞着,一边高一边低,好似一个未完工的鸟窝;穿了一件无袖马甲——说是羽织太短,说是马甲又太长,姑且按马甲算;没有穿里衣,裸露出乌黑干瘦的胸膛。这人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双似睡似醒的朦胧细眼打量着周围人。

    一身肥白的龙造寺大石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旁边,眉毛在微微跳动,隔上几分钟,“啪”的一声,一只从重信身上远道而来、在他身上追寻美食的虱子死于非命,横尸于地;再过几分钟,又是“啪”的一声,再添一桩杀孽。

    圆规修行颇深,一点酒味臭味满不在乎,聂清风可忍不了,开口道:“重信先生……”

    还不等他说完,重信哇的一声干呕,吓得人人起身,伊头傀作翘着二郎腿,差点翻过去。重信干呕两声无果,又拿脏兮兮的手指去抠嗓子眼,抠了好几抠也没抠出个豆来,嗳了一口长气作罢,把沾了湿答答口水的手指在裤腿上蹭蹭,抓抓鸟窝似的头发,咳嗽两声,卷卷舌头,呸的一口老黄痰吐在地上,吧唧吧唧嘴道:“坐,站着做啥?”

    众人哭笑不得,重新落座。重信道:“那,那啥,谢谢哈。其实,找不回来,倒轻快。”

    “重信君!”一旁的女子眼圈一下子红了,“怎么能,这样说?”

    这女子就是纱希的母亲,重信的妻子美智子了。她虽只有四十岁,看上去却像是快六十的人。满脸皱纹,弯腰驼背,骨瘦如柴,手指骨节粗大,那是经年累月劳作留下的痕迹。

    “有什么,不对的?嗝——前村小犬,四个崽子,到最后,养活几个?好像是……饿死俩,自家摔死一个?”

    聂清风身子微微前倾:“重信先生,贵夫人投井自尽时,聂某见你哭得泪人一样,似乎是个重情之人,怎么到了女儿这里,却是这样一套说辞。”

    重信大嘴一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华夏大人,这点家务事,不劳您过问。甭管怎么说,把小东西寻回来,俺好歹支你这个人情,过两天,俺肯定报答你。”

    聂清风双目如电,猛然张开,精光一闪:“聂某没工夫去管别人家事,但谁要是背弃人伦,凌虐骨肉,那,说不得就要管一管了!”

    重信给吓得猛一缩脖子,但马上又像见了小鱼的绿毛龟,脖子伸得老长:“大人,您甭听那小东西一面之词,她天生就是个灾星,走哪儿哪倒霉!您没见她脸上那一圈毒蜈蚣似的血胎记么?净心宗师父说啦,那是给阎王爷守门的狱门鬼的记号,谁要挨着她,那才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说罢大声对众人道,“各位,大家伙想想看,自打碰上这小东西,你们摊上多少事儿啊?我今儿带她走,是给你们添福消灾哪,怎么着,一桌酒得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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