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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汀愈其实一直都是个冷血的人。
重生一次回来之后就更是如此。
对于他来说，什么人性的温暖之类的，根本就不存在的。
这些人，从来都是踩低捧高，欺善怕恶的。
而他曾经当过蝼蚁，甚至如果自己是个蝼蚁的话，那么不会有任何人会对他侧目。
他的生死，根本就无足轻重。
曹汀愈清楚，别人的生死他管不得，甚至是想要，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可以成为那个掌控生死的人。
而自己的生死，必定是要捏在自己的手上的。
另外，他是东厂的人。
都说东厂的人铁血无情，这话倒也不是假的。
因为东厂的人的的确确是见惯了很多的风风雨雨，就拿曹汀愈来说，即便是一开始可能是不敢直面生死的，但是时间久了，看着东厂这里的尸体比外头人家踩死的蚂蚁还多的时候。
一切也就是习惯了。
但曹汀愈比他们似乎又是要幸运很多的。
因为他有迟迟。
这是他唯一的阳光和温暖，他愿意为这个仅有的温暖做很多，做很多他之前觉得自己一定是不会做的事。
不管她是不是想要，但是只要是威胁到了她的，曹汀愈就是想要解决干净。
其实，在今天之前，曹汀愈曾经是想过，应该要保护迟迟的内心纯净，叫她还是应该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她想要什么，尽管说就好了，她一定是会去想办法替她达成的。
但是不该是她自己费尽心思的运筹帷幄。
不该是她自己早晚都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怎么去处理这个人。
原本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儿已经是如此了。
他曾有多少庆幸，她是这样的聪慧，因为她的聪慧足以让她在后宫想尽办法的保护自己。
东厂水深，势力之间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有可能，而且是非常有可能的，他不知道是会因为哪一件事就出事了。
到时候，少了他之后，迟迟是不是还可以好好的保全自己。
因为她的聪慧而让曹汀愈所放心。
当时，当初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担心。
慧极必伤，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太聪明之后，想要做的局就更加大了，而一个人是不是可以生存在这样大的局里面，是有很多因素的。
可后宫，或者说这整个宫里头都是这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只要你走上了第一步，这接下来的路，你必须就是要每一步都要走的稳稳当当。
因为如果你摔了一跤，那只怕是真的不会有人扶你一步。
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要踏着你的身子往上走。
曹汀愈清楚这一点，迟迟也清楚。
所以在六公主发现了他们的这件事之后，迟迟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六公主，决计不能留。
人向来自私又狠毒，要是在死你还是死我这个选择上，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是会犹豫的。
迟迟犹豫过，但是她清楚，这已经不是现代了，在这里，不是说我容下你，你就可以容下我。
不是这样，人家拿住了你的软肋，等着你就范。
而如果你不就范的话，她就会吊起刀来举在你的脖子上头，让你真的动弹不得。
不能受制于人，辛苦和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不受制于人。
曹汀愈看她，“别的还有什么吗？”
迟迟摇头，“只这一件事，想来就足够叫千户烦心了。”
曹汀愈笑了笑，“只是一件小事儿罢了，不足挂齿的。”
现在曹汀愈是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了，别人都会觉得——或许还有点危险的事儿，可到了曹汀愈这里，已经是完全一件小事了。
这可是公主的命啊，一般人谁敢说这样的话，谁听了不要说一句，简直是大言不惭。
但说白了，东厂做的就是这种地下的事儿。
别人说的不好听，说东厂的人尽是阴沟里头的老鼠，但是这句话其实所言也不虚。
如今东厂势大，唯一也不过就是听命皇帝罢了，别人，他们或许都看不上眼。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如果今天曹汀愈真的是想要弄死皇后，其实也是有办法的。
并不是说完全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他不去这样做罢了。
所以一个六公主而已。
迟迟垂眼，“这后宫之中，大抵都是如此，命如草芥。”
曹汀愈认真的看向她，“别人如何我尚且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保证，殿下的命一定是如珠如玉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不叫别人冒犯一点。”
迟迟因为六公主的事儿，心情还是不是很好，但是听到这里倒是笑了一声，“一段时间不见，怎么你也学的这么油嘴滑舌？”
曹汀愈温和的笑笑，“也不过就是口说我心罢了。”
他看了看迟迟的脸色，见似乎是有点苍白，就有点担心，“你身子，最近可还好？”
天气越发的冷了，而曹汀愈唯一担心的就是迟迟这个不太好的身子。
她自有顽疾，这是从小就留下的病根，原先是太医们都不乐意伺候，也就无人相看，后来又因为护驾中箭的事儿，身子越发的不好了。
现在是虽然有太医愿意来伺候了，可是身子坏了，再养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迟迟摇摇头，“反正一直都是这样，也是习惯了。”
“你还是让屋子里的人给你的地龙和炭火都烧烧热一些。”
迟迟笑了笑，“再烧就是夏天了。”
说到这个，迟迟又想起了冷宫的事儿，她抿了抿唇，“冷宫……你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也可以烧炭，烧地龙的？”
其实这事儿办起来的确挺难的，前前后后的也是折腾了曹汀愈一点时间了。
但是现在看迟迟看他的眼神，全是感动和感激。
莫名的，就觉得那些辛苦一点都没什么了，完完全全的值得了。
他笑了笑，“你觉得好？”
迟迟回想自己进去的时候，真是差点没哭了，“再没有什么比这个还好了。”
曹汀愈微笑点头，“如果你觉得好，那就好了，别的没什么。”
有多少困难曹汀愈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但即便是曹汀愈不说，其实迟迟也是可以知道一二的。
即便他是东厂千户，那纪佳的儿子，这事儿也是没有这么轻而易举的。
但是曹汀愈做人做事从来如此，要么就是不答应，既然是答应的事儿自然就是会做到最好，别的尚且不说了，这更何况是迟迟的事儿呢。
他自然是会尽心尽力的，凡此种种，这当中是有很多困难和艰苦的，他也不会说，若是说了，少不得是叫人觉得像是在邀功一般。
所以，他也不爱说。
可是这却也是不影响迟迟对他的感激之情。
迟迟便说，“我真的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报答与你。”
“殿下……你言重了。”曹汀愈笑了笑，“既然是我一开始便答应你的了，自然是会尽力的做好了的，否则还不如我一开始就都应承你了。”
曹汀愈站起来，又说，“再说了，你我之间，原本就是不必这般客套来客套去的。没有什么必要。”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迟迟再说什么感激的话，反而是好像和他划清关系一样。
曹汀愈说，“这六公主的事儿，我都已经知道了，想来事不宜迟，我也就不再继续耽搁时间了，还是快点回去把这事儿处理了好。”
他看她，“还是我刚才的那句话，这几日你都不要出门，不管是谁来见你，你也都只管是称病不要再见就好了，最多三日，所有的事儿是都会尘埃落定的。你不要牵扯到这件事上来。”
迟迟突然就有点不安，然后就说，“你呢？你不要紧吗？”
曹汀愈的眼神很淡，迟迟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淡的眼神会在曹汀愈身上出现。
他就好像是目空一切，没有把这里的一切都放在眼里和心上。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殿下，这对于东厂而言，只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要紧的不过就是，要怎么才能把事情做的又干净又漂亮。”
迟迟愣了一下。
曹汀愈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个样子吓到了迟迟，就缓了缓神情，“殿下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还是早早的回去吧。”
这事儿的确是要早早的处理，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让人暴毙，曹汀愈多多少少也是需要铺垫一会儿的，所以他也是着急着回去处理这件事的。
两人自然是不能一起出去的，迟迟便是坐在这里看着曹汀愈的背影越走越远。
阿韦这个时候才进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迟迟，“殿下……咱们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迟迟垂着眼，然后摇了摇头，“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坐。”
阿韦不敢再说，连忙是说了一句，“是，奴婢知道了。”
冰天雪地，这凉亭里头甚至是没有点上炭火，冷的就好像冰窖一样。
迟迟裹着貂皮大氅，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的下垂，一点一点的掉入了这冰天雪地当中。
她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也许午夜梦回，她也会梦见，手上沾到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