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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一夜醒来，就发现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而今天似乎就是皇帝御驾出行的日子，照着他们的尿性来说，未必今天就可以到，只怕是磨磨蹭蹭的到明天的晌午时间到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迟迟并不着急，反而是有点漫不经心的准备着，她昨夜一梦，已经叫她想到了要怎么回宫了。
说来也巧，自上次迟迟看见皇后和她身边的嬷嬷就嘉和的事儿说了半天之后，她几乎就都没有做什么她觉得应该是可以看见未来的梦了。
但是就在昨夜，她又一次梦见了。
但这一次就好像是没有明确的景象，倒就像是有人刻意幻化出来给她看的一样，炽热的漫山遍野，火光冲天，似乎有一头烈焰猛兽叫嚣着要把整座山都给吞噬下去。
迟迟想要逃跑，但她在梦里却又是下意识的知道，这不是真实发生的，或者说是，知道这不是眼下已经发生的事儿，她觉得这就是来自未来的事儿。
当她带上了这些想法再去看那些景象之后，她就发现，这里实在是太过眼熟，眼熟到就好像是她日日都生活的地方。
等等。
日日都生活的地方？
迟迟一惊，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恐怕是护国寺的山上。
这里着火了？怎么可能呢？是在什么时候？
她定睛看去，果然是整座护国寺都被火光给包裹住了，如果她再留心的听的话，就可以听见其中根本掩饰不住的哭声。
她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不安，然后继续往前慢慢的走着。
或许是她自己太过清楚这就是在梦里，所以即便是靠的火光那样的近，也丝毫没有一点灼烧的感觉。
“阿弥陀佛”
迟迟猛地转身，看见就在火光的尽头，方丈主持站在那里，眼底似乎就是有千言万语，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垂眼往身后一撤，像是就要这样离开了一样。
“主持！”
迟迟刚一开口就吓到了，自己的声音怎么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但她再一看，却发现原来不是她开的口，说话的是一个小和尚，他满头大汗，满眼的泪花，“主持，这可怎么办才好？”
方丈摇了摇头，“人可都还安好？”
小和尚就说，“只是惊扰了圣驾。”
方丈看着被火光吞噬了的护国寺，笑了笑，“百年一寺，到头来，也终究只是有这么个下场罢了。”
小和尚哭声渐响，“方丈，咱们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方丈笑了一声，“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切，只怕也就是只是天命所安排的罢了。”
迟迟猛地醒来。
她呆坐在床上，然后好一会儿才找回理智，穿了外袍下床来摸了一壶水，倒了出来，也不管这是不是凉透了的，她就喝了两杯，才算是勉强的冷静了下来。
护国寺会有一场大火，“惊扰了圣驾”，那么意思也就是说，在走水的时候，皇帝也在护国寺之内。
迟迟想到了。
窗扉动了动，迟迟皱眉看过去，然后很快窗子里就翻进来一个人，迟迟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你不用伺候御驾上山吗？”
来的人自然就是曹汀愈，他一路奔波不停的上了山，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是来了迟迟的院中。
“陛下吩咐我先行。”
迟迟点了点头，又给他倒了壶茶，“你先歇歇，有什么事儿这么要紧的，要你这样片刻不歇的赶了过来？”
曹汀愈就说，“我想到了叫陛下一定是要带殿下回宫的法子了。”
迟迟扬眉，“好巧，我也想到了。”
曹汀愈愣了一下，然后看她，“殿下且说？”
迟迟便说，“若是父皇要回宫的当夜，起了一场火，正巧就是我的这个院子，烧的什么都不剩了，我又受了惊吓，即便父皇对我没什么旁的心思，但我好歹也是他的女儿，说不准就会起了怜悯之心，带我回宫。”
迟迟自然不能说是，我可以看见未来，到时候真的着火了，烧的可不是就只有我这一个院子了。
整个护国寺都会毁于一炬，这样的话，皇帝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借口还可以把我扔在这里。
曹汀愈没想到，迟迟的想法竟然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当下就是有点惊喜的看了一眼迟迟。
但是他却还有更深的想法，“殿下可有想过，如果陛下的确是没有一点的怜悯之心，即便是殿下的院子烧了，陛下也可以叫殿下去了另一个院子住？”
这迟迟当然有想过，但她却也不能就真实的事儿和曹汀愈说。
迟迟沉默了瞬间，曹汀愈就说，“不如是将整座山都给烧了，到时候就万无一失了。”
迟迟猛地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不可思议。
——这？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殊途同归吗？
曹汀愈却以为这个“不可思议”是觉得他太过残忍了，他心里微沉，虽然说他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也知道自己走到现在，未来还有更远的路要走的话，那势必就是会更加的不择手段和残忍。
他之前是想要在迟迟面前藏的好一些，但是，但是现在一个没留神就已经是全部都露到了她的跟前。
曹汀愈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解释什么。
可迟迟却已经是歪了头，“这样的话，方丈主持没关系吗？”
她还记得梦里面方长主持的表情，他到底是守着这个寺庙有近一辈子的时间了，估计是想要未来也是一直守在这里的。梦里面他虽然表情看似豁达，但是估计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而迟迟其实早就知道了，曹汀愈和主持方丈之间肯定是有点交情的。
并且就通过她看来的话，那恐怕交情还不算浅。
她虽然和曹汀愈算是朋友关系，但是也没有自恋到觉得曹汀愈会事事都以她为先，火烧护国寺的这件事，可以说是极大的一件事儿了，迟迟没有想到曹汀愈竟然是没有犹豫。
曹汀愈也没有想到迟迟担心的竟然是这个，他暗自的松了口气，然后才说，“方丈那边……”
其实他也没有把握，对于主持方丈而言，万物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人的生命就是特别需要用别人的鲜血来换的。
如果是要提前告知方丈要火烧护国寺的话，其实曹汀愈自己也不知道方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来。
迟迟见曹汀愈半天都没有说话，就知道这事儿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不过说来也是，不管是谁，肯定都是不想要叫人点了自己的老巢的，谁都不能有这么好的脾气吧。
曹汀愈和迟迟这边在沉思的时候，御驾那边自然还在正常的行进着。
曹汀愈一走，东厂似乎就露出了一个空档出来，大皇子看了一眼，然后就策马到了皇帝的身边。
这一次出行，除了皇帝和皇后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需要骑马。
皇帝看了一眼他，并没有吭声。
大皇子就说，“给父皇请安。”
皇帝拿了茶杯在慢慢的喝着，然后有时候斜眼看了他一瞬，似乎就是在说，有什么话就速度说。
大皇子纠结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儿臣看父皇身边的侍卫并不算太多，这一路上只怕是会有什么凶险，不如是再叫些人来伺候在父皇左右？也好护得父皇周全？”
皇帝的手一顿，然后转头看他，“哦？你是想叫什么人来护朕周全呢？”
原本大皇子是不会这样莽撞的，他虽然有点火爆，但是倒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脑子，但是现在不管是纪佳还是曹汀愈都不在，可以说是天赐良机了，他只能是把握这个机会兵行险招了。
“儿臣倒是觉得，锦衣卫的人素来是训练有素，也对父皇忠心不二，这个时候倒是酌情用的好时候，却是不知道父皇是怎样想的。”
天家威严，到了皇帝这里就更是深不可测，皇帝似乎是笑了一声，这只是一声，就是叫大皇子背后都是冷汗津津。
“朕听说，最近大皇子和锦衣卫的人都走的很近啊。”
这话不管是怎么回都是错，而且皇帝既然是说了这样的话来了，估摸着早就已经是手上拿了不少把柄了。
大皇子额头上都冒出点汗来，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想来也是如此，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是叫大皇子在这种节骨眼上竟然还是眼巴巴的凑上来，在朕面前替那些个锦衣卫说话吧？”
这罪名可是不小，大皇子立刻就说，“父皇明察，儿臣势必是不敢的。”
“不敢？不敢的话如何在这种时候倒是过来替他们说话？”
皇帝的杯子一扔，从马车的窗户里直直的飞了出来，立刻就砸在了大皇子的身上。
两人一人坐马车，一人策马，却总是保持了合适的速度。
皇帝冷哼一声，“如今，倒是叫朕以为，锦衣卫护卫的，伺候的，已经不是朕了，而是你大皇子殿下了吧。”
大皇子差点就直接从马上翻了下来，他现在才是明白了，自己眼下的这个行为，到底是有多少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