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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姚红生推开了沈丹云家的门，看着桌子上摆好的家常小菜，微微一愣，忍不住说道：“跟你做邻居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发现你竟然会烧菜？”
是了，沈繁星从小到大吃饭都是随意对付一口，再大一点的时候自己摸索着做一些，而沈丹云自己也很少在家里开火，再加上邻里之间不算太亲近，所以，沈丹云会做菜，还真的是出乎了姚红生的预料。
沈丹云神色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眼中露出的分明嫌弃好似直接在说：你管得着吗？
姚红生的呼吸一顿，习惯性地转开了头，反正沈丹云就这幅臭脾气。
“繁星她也不容易，最近我让孩子教我上网，我看网上骂繁星骂得很凶，什么话都敢说，她赚钱也辛苦，你对她好一点。”
沈丹云的眼皮微微掀了下，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那天沈丹云晕倒被送医之后，姚红生才跟他们家亲近了起来，时不时地就过来开导几句。
沈丹云脾气是差，但也不是好赖不分，姚红生说，她就听着，但好脸色就没有了。
“父辈之间的矛盾，不该由一个孩子来买单，就是你再生气，繁星都这么大了，你什么气劲过不去？”
“繁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你就算是不能帮她，不要一个劲给她拖后腿吧？”
“诶，你听见我的话了没有？”
沈丹云掀了掀眼皮，好歹是给了一点反应。
姚红生胸口又憋了一股火气，“你给句话呀，你这么让我说的都很没有意思。”
沈丹云看了看姚红生，目光移开，落向门口，“大门在那！”
她的意思是：既然没有意思，那好走不送！
姚红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很不会聊天诶！”
沈丹云嘴角勾了起来，透着几分分明的嫌弃，她就没有打算过要聊什么天。
好在姚红生直接习惯了沈丹云的臭脾气，很快就自我调节了过来，“今天先到此为止，我改天再来跟你继续！”
姚红生每隔个两天就要上门来说两句，沈丹云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意外。
房门开着，沈繁星眉目清冷地走到了门口。
沈丹云一眼就看见了她，双眸微微地眯了起来。
姚红生笑容满面地喊了她一声，“繁星回来啦，那你们母女俩好好说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沈繁星的目光从沈丹云身上收回，对着姚红生露出了笑容，“姚阿姨，麻烦你了！”
姚红生摆了下手，快步地离开了。
沈繁星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上次砸碎的玻璃窗已经换了新的，许是因为样式一样，跟之前也看不出什么分别来。
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动，落在餐桌上，嘴唇紧紧地抿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沈丹云少有下厨的时候，但沈丹云下厨，却是她幼时最期待的事情，因为她潜意识里会觉得沈丹云为她下厨是因为爱她！
但哪怕之前沈丹云下过厨，菜色都很简单，绝对不会有今天的丰富。
沈丹云的神色比之前更冷了一下，母女之间似乎有个死结在那里，轻易解不开来。
“站在那里干什么？”
沈繁星看了她一眼，缓步走出，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
“我最近没有工作，谈了个综艺，但至少要过段时间才能拿到报酬。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我问林霄借了些钱，到现在还没有还。”
她的神色平静，说着自己目前的窘迫，没有半点的羞愧。
沈丹云挑了下眉，微微上翘的眼尾仿佛勾勒出几分讥诮来。
“你以为我让你来是叫你给钱的？”
沈繁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难道不是？
沈丹云嗤笑了一声，“你的钱可不能让我做这么些菜出来。”
沈繁星这才认真起来，心中不断地猜测着沈丹云的用意。
不是她小心，而是沈丹云太过劣迹斑斑，不过不知道是沈丹云的手段高明了还是其他原因，这个阵仗摆出来，让她有些狠不下心来。
特别是桌子上摆着的菜才符合她的喜好！
“吃吧！”沈丹云撇了她一眼，“要我亲自递筷子筷子，还是你怕我下毒啊？”
沈繁星抿了下唇，没有吭声。
沈丹云神色越发的刻薄讥诮，“还是因为最近你在陆瑾琛那里大鱼大肉吃惯了，看不上我这里的清粥小菜了？”
沈繁星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拿起了筷子，夹了冬瓜到自己的碗里。
沈丹云眸底深处掠过一丝笑意，只是神色依旧冷漠如常、
她这个女儿还是这样的不长记性，都吃过几次亏了，她烧的菜，沈繁星还真敢直接吃，也不怕她给下套。
“赌场那里……”
沈丹云的话刚刚起了个头，沈繁星的动作顿住，有些了然地朝她望去，觉得自己知道了沈丹云的用意，仿佛是跟着松了口气。
傻子！
沈丹云心下嗤笑了一声，才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说道：“赌场那里欠的钱我都还清了，以后也不准备去了！”
沈丹云的话仿佛是一道惊雷在沈繁星的耳边炸开，她整个人都蒙圈了，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沈丹云。
要说小的时候她对沈丹云还有过这样的期待，但懂事以来，这种期待被她归为不切实际的范围之内，再也没有动过念头。
沈丹云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让人多么震惊，话落，就好整以暇地动着筷子，吃着她的晚饭。
好半晌，沈繁星才回过了神，将顿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双眸紧紧地盯着沈丹云不放，“刚刚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现在负债，不可能有多余的钱给你，我也不打算问陆爷要！”
看着沈繁星浑身紧绷，戒备警惕的样子，沈丹云嘴角一勾，“好，我知道了！”
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情况，而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知道了！”
沈繁星在这里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心情已经跌宕起伏过好几次。
沈丹云撇了她一眼，“你没钱我暂时放过你，等你有钱了加倍补给我。”
沈繁星稍微地放下心来，吃着晚饭，偶然不自觉地朝着沈丹云望去，今天的沈丹云似乎太好说话了一点。
晚饭吃了大半，沈繁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决定不去赌了？”
沈丹云嗤笑了一声，眉梢上挑，“怎么，你好像很失望？是巴不得我再进去赌两圈？”
沈繁星噎了一下，没有吭声，但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让沈丹云戒赌，就跟许愿世界和平一样的很难实现。
然后突然有一天就梦想成真的，她仿若是走在大马路上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还没来得及狂喜，先怀疑起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沈丹云将筷子搁在了桌子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显得格外的漫不经心。
“沈繁星，我并不喜欢你。”
沈繁星的心口一缩，神色平静地说道：“嗯，我知道！”
沈丹云的喜欢，在她之前二十年中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
沈丹云失笑了一声，“你身上留着那个男人的血，凉薄，我一度觉得他除了披着一张人皮之外，就是一个畜生。”
沈繁星的脸色发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这是头一次，沈丹云在她面前提起她的亲生父亲，毫不掩饰的痛恨和厌恶。
在这种目光中，沈繁星她在沈丹云的心中就是一个垃圾。
“我知道怀孕的时候，简直是欣喜若狂。”沈丹云的神色平静，说起“欣喜若狂”这四个字，眉眼之间透着分明的嘲弄之色。
沈繁星的心脏一点点紧缩起来，她倒是不知道沈丹云对她的到来曾经有过欢迎的时候，她还以为，沈丹云是从头到尾都不想要她的。
“都说判定一个男人是人是鬼，生个孩子就知道了。但是我恰恰才怀了孕，还没有来得及生下一个孩子，就看清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想不要你的，可你的命硬，怎么折腾都没有流掉，直到医生说，我不要你，我的命也可能保不住。”
沈丹云的目光落在沈繁星身上，“你说，我怎么甘心？我还没有看到那些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繁星的双手紧紧攥成一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丹云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外公也是被你的亲生奶奶给气死的，死的绝望不堪。”
沈繁星的心头猛地震动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
“我跟他们不一样。”这句话在舌尖翻涌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来，就如沈丹云刚刚说的那样，她的身上流着那些人的血，这就是原罪。
“你该感激我的，至少我生下了你，而且没有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就掐死你。”
沈丹云的话依旧刻薄，沈繁星的心头压抑得不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沈丹云望着沈繁星，毫无征兆地说道：“当初的我，就跟现在的你差不多。”
沈繁星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丹云轻描淡写落下一句：“你跟陆瑾琛之间，记得先考虑自己，别一门心思地为了陆瑾琛着想，免得落得我现在的下场。”
说完这句话，沈丹云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