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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明月这辈子，从没被人这么搂过，一时之间，羞涩、惊恐、诧异的情绪统统涌上她的脸庞。
关山站直了身子，手没有从她腰上拿开，微勾嘴角：“乔秘书脸红了。”
他并非故意要惹恼她，这是对她，刚才用那一抹细颈勾引他的报复和惩罚。
果然——乔明月恼羞成怒，先是眉毛微皱，接着抿唇,拿自己的手袋砸在关山的手臂上：“放开！”
关山脸上带着无辜茫然的笑：“我放手你要摔倒了。”
乔明月咬咬牙，整了整拄拐杖的姿势，将那拐杖猛的往地上一砸。
“啊——”
随之而来，是关山的一声痛呼。
原来，她调整拐杖的位置，就是为了准确的砸在关山的脚上。
关山龇牙咧嘴，他迟早得开了这秘书不成，哪家老板的秘书会如此嚣张！
乔明月可一点也不在乎，谁让欠钱的才是大爷呢！
她睨了刚才一脸奸诈笑意，现在满脸痛苦表情的总裁大人，下巴一扬，轻轻一哼，杵着拐杖，哒哒的往前走了。
关山觉得，乔明月有暴力倾向。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觉得很有必要治一治她的暴力倾向。
心里正琢磨着，乔明月已经顿住了脚步。
关山扫了四周一眼，并没有看见什么私家菜馆，连一家像样的家常菜馆都没有，反倒是连着好几个路边摊。
关山心里生出一抹不好的感觉，他揽着乔明月的肩膀：“这巷子怎么越走越远？我知道这附近一家好去处，跟我走。”
乔明月却是不动，微微笑着说：“不远不远，这条巷子再往前走就是我以前住的那幢楼，刚才我们只不过是绕了一圈，从巷子后面进来了。”
再往前走，就是清一水儿的小吃摊贩，什么都有。
她以前住的那里，正好对着这条巷子口，所以，总能看见那个卖小笼包蒸饺烧麦的大婶为了多挣点钱，把小车推到她那幢楼下，正好做了那些不愿走太远的吃客的生意。
关山笑容僵在脸上：“你说请客，就是请我吃路边摊？”
乔明月笑得尴尬，嘴唇微动，压低声音说：“不会说话就闭嘴。”、
可他这话还是被旁边的小摊老板听了去。
这是一个麻辣烫的摊子，就摆在路边的推车上，两口大锅被分正许多道格子，里头各式丸子蔬菜穿在竹签上，分别放在不同的格子里，泡着浓呼呼的汤。
周围摆着塑料方凳，可能是摊位离路口最远，吃客统共只有两个年轻女孩。
一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女孩刷着手机，头也没抬的对老板说：“再来串鹌鹑蛋！”
老板是个矮个子的男人，油头油面，一张围兜在夜灯下已经看不出纱色。
他一边手脚麻利的给那女孩捞了一串鹌鹑蛋递过去一边扭头对乔明月笑着打招呼：“很久没看到你来吃了啊！”
乔明月说：“我搬走了，今天特意带朋友来吃。”
说着要拉着关山坐下。
那小个子男人发现乔明月拄着拐杖，忙去给乔明月搬凳子，却完全不搭理关山，想必是听了关山刚才那句话，现在很不待见他。
关山抿着唇，他以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吃。
乔明月拉了拉他示意他坐下，关山犟了一下，眼睛看向乔明月，满眼写着，能不能换个地方吃。
那老板刚才给乔明月搬了凳子，现在又捏了一把蔬菜往汤锅里下，虽说他像模像样的搽了一下手，可他搽手的那块抹布……关山怀疑，那抹布从履行抹布的使命之后就再也没洗过。
乔明月看出关山浑身的抗拒，就觉得自己带他来这里来对了。
麻辣烫这种东西，她一年都未必能吃上一次，这回，纯粹是觉得，关山对她发的那通脾气太没道理，她也没道理为了哄他就要请他吃饭。
她觉得自己被关山坑了，却完全没意识到，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较量，和情侣之间耍小性子一模一样。
见乔明月兀自坐下，老板已经摆了两个加了豌豆葱花的塑料汤碗，关山只好垂眸妥协。
他想，自己少吃点就好。
刚暗暗咬牙下定决心，乔明月已经往他碗里放了好几个各式丸子的串串，笑眯眯的对他说：“你先尝尝。”
乔明月说着又看向老板：“不知怎么的，今天就特别想吃你家串串。”
老板嘿嘿一笑，很是自豪：“那是，我家的味道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吃一回就能记住咯！”
关山暗忖，再好也是各种有害菌种超标一百倍的集合物，吃了指不定得拉肚子。
他暗暗瞥了一样埋头刷着手机吃东西的两个年轻女孩，不禁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有一副钢铁胃。
见他没吃，乔明月说：“不好意思哈，说要请你吃饭，却让你来陪我吃这些，你要是实在吃不习惯，不吃就好，等我吃完再去陪你吃别的，你放心，还是我请客！”
看着她假笑，关山就很想伸手撕了她的面具，他分明听出乔明月话里有话，她肯定是觉得他瞧不起她……
听闻她说要带他去吃别的，不由得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朝着更远处望了望，别家什么炒饭、锅贴、油炸……乔明月的意思是，他要是不吃，说不定还有卫生情况比这个摊子更糟糕的食物等着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丸子，感觉连丸子都在嘲笑他。
关山是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吃下第一颗丸子。
浓郁的味精味和说不清的鲜香绝对不是那种会令味蕾愉悦的味道。
在乔明月的‘关心’下，他吃了此生以来，唯一一次路边摊。
买单离开，因为停车的位置，他们原路返回。
关山一直抿着唇，口腔里有一道经久不散的味道让他很是难受。
很久不吃这些的乔明月也觉得不怎么舒服，她停下脚步买了两瓶矿泉水漱口之后，才感觉舒服许多。
关山面无表情走在乔明月的身后：“晚上可能会拉肚子的吧。”
乔明月信誓旦旦：“不会。”
关山：“你这么肯定？”
乔明月：“听说，麻辣烫里一般会加泻立停。”
也就是说，老板自己也知道麻辣烫里不卫生，加了泻立停，食客们就不会拉肚子了。
关山满脸黑线，她一定是故意吓唬他！怎么可能会有人往自己卖得食物里加药！
事实证明，乔明月的确是吓唬他的。
回到公寓，才洗完澡，身上还裹着浴巾的时候，肚子里头就开始闹腾起来。
还好此刻他就在浴室，洗手间和浴室就隔了一道门。
他暗忖，这一定是正常的需求，和之前吃的那路边摊没关系。
绝地是——可这也……太急了！
他坐到马桶上的时候，甚至会庆幸，幸好自己浴袍底下空荡荡。
就在他正得劲儿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想起，自己的公寓，装修时并未考虑会和别人同住，只做了一个空间比较大的卫生间，并不能满足两个人的同时需求。
乔明月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捂着肚子，发现关山在洗手间的时候，不断的安慰自己，并不是那么着急。
可肚子不给她矜持的机会，逼着她跑来敲关山的门。
越敲，肚子里就越闹腾，到最后，她已经控制不住，变成了拍门。
她感觉要砸门才行的时候，门呼啦一下打开了。
关山还没来得及完全走出去，乔明月就钻进了卫生间，急急将他推了出去，牢牢关上门之后，连拐杖也不要了拿着那只石膏腿点着地，飞快的冲向马桶。
本以为，尴尬到这里也就结束，谁知她还没从马桶上站起来，关山开始拍门了。
一边拍，一边隐忍的催促着她……如此往复，两个人记不得是多少轮了。
关山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这时候乔明月还在洗手间里干革命，他记得刚才乔明月进去的时候，脸都在发青了。
他瞄了一眼挂钟，时针正正指向午夜十二点。
肚子空了大半，小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关山隐约觉得，已经不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这么简单。
等乔明月从洗手间出来，他直接拉着乔明月往外走。
乔明月急道：“去哪里？不行的，我怕……”
怕过不了几分钟又要上厕所。
关山沉沉道：“去医院！”
乔明月发现他的额头上涔着细密的汗珠，想必他的感觉不比她轻松。
隐约觉得是下午那顿路边摊吃坏了事，她只好咬咬嘴唇闭了嘴。
到底做错了事，心里发虚。
关山的公寓在市中心，上哪儿去都方便，他没开自己的车，直接打车去医院。
从他家里出来，十五分之后两个人齐齐进了急诊科。
检查化验的时候，两个人又各自跑了好几趟厕所。
急诊科的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看着这俩人，无语的说：“我也是佩服你们，拉肚子拉得都快脱水了才来医院。”
乔明月垂着下巴，她压根儿没觉得会是食物中毒这一茬。
倒是关山……他暗暗想，倒是想早点来医院，可……肚子不允许啊！
两个人一起躺在输液区开始输液，已经是凌晨三点，这时候才算真的稳住肚子。
乔明月看都不敢看关山。
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里去了，早知去吃什么麻辣烫？搞什么报复？
乔明月心里暗暗想，所以说做人还是要厚道要善良，正正经经去关山吃个饭，哪至于折腾成这个样子！
乔明月的小表情小动作全被关山看在眼里。
他心想，还算这人有点良心，不然真亏得他的一腔深情了。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嘲笑她数落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抿了抿唇，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们俩个，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了。”
要是这话里的意思听不出来，可就真是脑袋秀逗了。
乔明月看向关山，垂着眸子，声若蚊蝇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点，输液区除了他们俩，砸看不到别的人，静悄悄的连输液室墙壁上挂着的钟，指针转动的声音都听得见。
乔明月的那句对不起自然也入了关山的耳。
工作上生活上一向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乔明月说对不起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能让她承认错误，也算是本事。
关山轻轻勾了一下唇角说：“折腾了一晚上，累不累啊你，闭上眼睛睡会儿，我帮你看着药水。”
也不知道他是累的还是刻意放缓了声音，听到乔明月的耳朵里，就是极尽温柔，让她忍不住想要安心的闭上眼睛。
早上两人才回了公寓，只是关山冲了凉，换了一身衣服，又马上去了公司。
处理完紧要的事情之后，关山去休息室准备小憩，成章非常碰巧的出现在关山办公室门口。
早上刚上班时，他就发现关山的非同寻常。
一个每天生活作息时间规律到令人发指的人迟到了不说，上午的时候就开始萎靡不振，这才十点钟，就要进休息室，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成章一脸神秘欠揍的凑到关山跟前，狗闻味儿似的吸了吸鼻子：“根据我的经验，你昨儿晚上一个人睡的没错啊，怎么就——”
像干了一晚上体力活儿似的？
关山死都不会说出他闹了一夜肚子的事，这不但影响他英俊潇洒的形象，还会让成章这人抓住他的把柄。
以后再想扣他工资就没那么容易了。
关山揉了揉眉心：“工作上的事情。”
成章眉头一蹙，更是发现了不寻常，关山工作效率一向奇高，怎么会把工作带回家里去做？
见成章满脸的不相信，关山适时转了话题，说：“你来找我什么事？”
不能给成章再问下去，他办事很靠谱，嘴巴也很紧，可只要和女人沾上关系，就说什么都白搭，等下给他知道乔明月住进他的公寓，整个家里都要疯掉去。
成章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舒了那一双凝思的眉，说：“昨天晚上你姐找我了。”
说起他姐，关山两手交叉扶着额头。
这个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对他的终身大事过于热情，上次整了个沈静怡给他，要不是那次在黑麋峰的润泽天，她拒绝陈陈表白的事恰巧被撞了个正着，只怕现在还不得清白。
他沉声问成章：“她找你做什么？”
成章嘿嘿一笑：“自然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成章不说，关山也能猜到，他问：“那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话呗！”成章说：“那天乔明月不是给你挡了车？我就如实告诉你姐了。”
关山淡淡舒了一口气：“她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肯定说改天亲自谢她啊！”成章说着皱了眉：“诶，我说不是，你和你姐都不说话的吗？怎么拿我当传话筒呢？”
关山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满心在琢磨，他姐会什么时候找乔明月。
他这边还在想着要怎么应付她姐关岚时，那边关岚已经直接去了他的公寓。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乔明月看了一会儿资料，又摸起一本常看的书再翻。
常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很快她就阖上眼睛。
可才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就听见一阵门铃的响声。
乔明月心里咯噔，关山回来，一直都是自己开门，从不会按门铃。
他家也极少有别的不相干的人来。
莫非，又是外卖？
她杵着拐杖走到门边，门口的闭路电视里，一张熟悉的脸，吓得她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门外的人显然知道屋里有人，已经按门铃，该成徒手敲门。
乔明月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才壮了胆子去打开了门。
门外，一个短发女人，职业干练的装束，浅口高跟鞋显得她整个人修长纤瘦。
乔明月怔了半晌，才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总裁——”
两个字来。
关岚显然很不满她的反应，淡淡睨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进了门。
乔明月反手去关门，关岚已经坐在沙发上。
关岚是华策的前任总裁，彼时乔明月还是王雪手下的一个小小行政主管，连高层开会，都轮不到她去参与，更别说单独和关岚见面。
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她。
只见她坐得笔直端着，两手轻轻搭在叠成了麻花状的筷子腿上，一脸淡漠的看着乔明月，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矜贵气质。
这个女人，往这儿一坐，就能让人感觉到压力。
乔明月虽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毕竟也跟在关山身边那么久，她心里觉得，关岚和关山两姊妹气质相近，平时和关山相处惯了，竟不怎么怕她。
先前开门，也是诧异她为什么会忽然来公寓，就像是——知道她在这里，故意来见她一样。
最初的诧异感过去，乔明月的心态已经调整到很平静了。
她走到沙发边，准备在关岚对面在坐下，想了想，又转身往厨房去了。
关岚清冷开口：“不忙倒水，过来坐，我们聊两句。”
关岚说话的语气，明明没有半点起伏，听到乔明月的耳朵里，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命令。
就像，小孩子做错了事，家里大人面无表情的说，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一模一样。
乔明月的腿不方便，没办法像关岚那样坐得十分端正，只好挺直了背。
关岚漏出一个浅笑：“来多久了？还习惯吗？”
这话问得古怪，乔明月心里想。
她可不相信，前总裁是为了关心她才这么问的。
乔明月不禁揣摩起关岚的心思，答道：“不到两个礼拜，第一次和异性同住，刚开始的确不太习惯，现在还好了。”
关岚本以为，她会忙不迭的点头，说习惯。
至少，她家弟弟那么优秀，要真的认认真真找对象，喜欢他的女人，都可以绕C市摆一圈儿了。
在关岚眼里，乔明月就是个攀高枝儿的乡巴佬，她特意这么问，就是想先来给她个下马威让她有点自知之明。
没想到，乔明月一点不避忌说自己不喜欢关山的事。
听到乔明月这么说，关岚又不能当面去羞辱人家。
她沉了沉脸，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你喜欢我弟吗？”
乔明月敢肯定，这绝对又是一个坑！
乔明月不禁内心咆哮，这是什么神仙面试，是不是面试通过就给她发十万块？
显然是不可能的，坑，还是得去填——乔明月笑了笑说：“喜欢。”
关岚一双眉头拧得更紧，她说喜欢，让她搬出去，少不得还要费点功夫才行。
刚要开口，乔明月加了一句解释。
她说：“当初您是我们总裁的时候，我一样喜欢，那天看到他差点被车撞了，我的第一反应是要救总裁，所以就变这样了。”
乔明月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意思说，她绝不是那种攀高枝儿，以图抓着总裁不放手的人。
言下之意，她对总裁没有男女之情，她住进这幢公寓，纯粹是被总裁逼得。
关岚来之前，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结果，乔明月说的，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关岚此行来的目的还没达成，决不能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乔秘书——”关岚决定坦诚布公：“你不顾后顾救了我弟，我很感激你，我也知道，你手上不宽裕，伤了腿没办法请人照顾你，所以，你在这里康复到可以自用行动也没关系，但你要知道，有些不该有的想法，是决不能有的，影响工作不说，影响你的前程，可就不好了。”
一字一句，乔明月听得清清楚楚，这恐怕也是她此行来的真正目的。
她的意思是，腿好了就赶紧走，不能以恩挟婚，更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肉，显而易见。
乔明月心里早已经把关岚骂了个底儿朝天，可面上，始终是不卑不亢的浅笑。
关岚说完看向她，她很认真的点头答应说：“您放心，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关岚满意的点头：“你也放心，救了我弟，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等你腿好，搬出去的时候，我会准备好报酬给你，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选错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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