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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不知您亲自来来洛州到底有何要事？”孔安德理所当然的将大堂内的主位让了出来，自己却并没有坐下，而是拖着年迈的身躯站在黄公公的身前，而站在他身旁的孔宣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生怕唐突了这位宫里来的贵人。
也许是口渴难耐，那黄公公将手边的温茶一饮而尽，然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孔家主，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孔家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到了。”孔宣伸手唤来站在身侧的丫鬟，亲手接过茶壶再次为孔安德斟满一杯茶后，退了回去。
孔安德的眼睛在黄公公说完这句话后露出了一丝丝的绝望，然后恢复了平静。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孔安德在心底兀自长叹了一声。
反倒是那孔宣一脸的灼热。
“黄公公，孔家早已不复当年，如今已经算是在苟延残喘，恐怕完成不了朝廷交给孔家的重任啊。”孔安德咳嗦立刻一声，推开了孔宣的手，颤颤巍巍的靠近了那黄公公的身前，一打厚厚的银票毫不避讳的放在了那黄公公的膝盖上。
贪婪之色瞬间暴露无遗，那黄公公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拿那银票，但是却子啊半路收回了手。
“孔家主，咱家觉得这个险还是值得冒一下的，咱们都是聪明人。即便沧海城再强大，毕竟在孔家的身后还有帝国的支持。”黄公公将身前的银票拿起后并没有放回怀中，而是放在了茶桌上的茶杯旁。
“孔家主，性命攸关的事，用钱可解决不了啊。”
孔安德雪白的胡须在紧皱的下巴上颤抖着，沉默了良久。
“这场大雨改变了很多事情，而此事也只是为了将来可能发生的那件大事做准备而已，一切都不可知，孔家主快快做决定吧，陛下可在等着咱家回话呢。”
“林家军有三十万，他们如果真的反了，一个独孤侠能守得住么？而且孔家在独孤侠的实力早已步入当日那般强大，我只能尽力为之了。”
“那并不是你要想的事情，洛州是离独孤侠最近的城池，而孔家是陛下最好的选择，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事便可以了。”那黄公公呻吟了一声，将胸中的一口浊气吐出。
拍了拍身侧的椅背，站起了身，然后大步的走向大堂之外，然后忽然间在门口停了下来，看着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孔安德叹息了一声说道：“孔家的生死，交给上天来定吧。”
黄公公离府，孔安德并未像黄公公入府一般，兴师动众的亲自起身迎接的排场，而是连送都没有送一步。
在太监离开孔府大门的那那一刻，掌管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洛州孔家四十年睁的老人，入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太师椅之上。
“爷爷。”嫡长孙孔宣吓得慌了神，刚跑出殿外，这面看到家主瘫倒，便又再次跑了回来。
“宣儿。”老人似乎已然气若游丝，费力的睁开来了眼睛，伸出枯槁的手掌，抓住了代表孔家未来的孔宣。
“爷爷。”孔宣看着自己身前的老人眼中的生机似乎正在流失，瞬间慌张了起来。
孔家自古便人丁稀薄，孔安德之下便只有孔宣父亲一子，而他便是在孔宣刚出生不久便死于横祸，如今孔家血脉便只剩下孔宣一人，所以孔安德才在家住的位置上做了整整四十年。
此时的孔安德虽然毫无生气，但是却依旧平静的很，似乎在心中早已留下定数。
“宣儿，孔家的血脉不能断，做任何事都要站在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老人在自己生命的尽头还在教导这个在外人看来一表人才但是在自己面前则像是个孩子的年轻人。
“孩儿知道了，可是爷爷……”孔宣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的眼中，老人的瞳孔已经变得虚无了起来。
“独孤峡的事总需要一条人命来拖下去，既然我已经这么老了，死了也无妨。”孔安德在生命的终点前长叹了一声，声音中有些疑惑与苍凉。
“爷爷……”孔宣摇了摇那已经逐渐僵硬的身体，愣在了原地。
建安八年秋末，洛州孔家家主孔安德在宫内的马车离开洛州之时，死于府内。
“这是中京城的第三波御史了。”韩光仁站在城墙之上，面色捎带忧虑。他的身旁站的是一身青衣并无甲胄的碧空晴。
“入冬之前的大朝，是每年最后一场的鼎盛朝会，世子既然在名义上世袭罔替了，便应该出席此次的朝会，这是传统。”
韩光仁作为一名出色的守将，当然思想也略有保守。在林忌并不接见，而自己代为接见后，恭恭敬敬的送走了第三波帝国御史后，无比的惆怅。
“传统重要，但是世子的安全更加重要。如进邢老闭关，而世子则重伤未愈，沧海城不会让世子去冒这么大的险。”
“如果不去，危险会更大一些吧。”一个稳重的声音从城墙西侧的走马甬道内传了上来。
韩光仁与碧空晴皆是一惊。
“如果我不去，则皇帝便会有借口说我蓄意谋反，沧海城现在的任务不是对抗帝国，你别忘了。”林忌走向了城头，站在韩光仁是身侧，却看向了碧空晴。
然后让伸手指了指消失在官道上却带起一蓬尘土的马车后平静的说道：“他们不会杀我，至少在鬼族被镇压前不会。”
沧海城的冬季并不如西方与北方的那般寒冷，反而比往日少了几丝潮意，林忌伸手按住城墙上的绳索，将那个挂在城门两侧的巨大条幅上的灰尘抖擞干净后，抬头望向了天空，被他背在身后的风萧剑在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后，不停的嗡鸣着，成了这天寒地冻的城头，唯一存在的声音。
“明天，我会带廖杰离开沧海城。是时候该会中京城看一看了。”
“你又要走么？”这座寂静的小院中住着一个美貌可以冠绝天下的女子，可是即便如此风姿卓越，可以让世间所有男子都为之疯狂的绝世女子却依旧甘愿停留在这武侯府中的寂静小院里。
那是因为在这个侯府中住着一个她心仪的男子，或者说他向往的男子。
“恩，我是要离开这里了，回到那个我们一直都想逃离的那座城之中。”林忌习惯性的坐在小院的床沿上，沿着落下的阳光，看着坐在床边的女子。
“很危险么？”
“还好，不会死。”林忌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自信的说道。
“恩，那便好。”零露将落在耳边的长发束起后盘在发髻之上，长舒了一口闷气。
“这里的空气真的比中京城好了很多，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一样不快乐呢？”零露看向林忌的眼神中带着几丝微嗔，说完后紧咬着下唇，脸上泛起一丝潮红，等待着林忌的回答。
“我答应你，等我回来，带你看遍碣石山上的桃花。”
零露的面色稍霁，但是转眼之后面色再次寒了起来。
“要等到明年夏天么？”
“这……”林忌苦笑着扬起了双手。
零露佯怒，瞪了他一眼后，有些害羞的转过了脑袋，看了一眼林忌，面色再次红了起来，然后小声地的说了一句：“今晚便留在这里吧。”
寒意也暖人。
平日里只有一人住着的小院儿终于迎来了它实际上的主人。
一夜无风，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