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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跳出听“故事”的沉重后，赵悦静静的等着李虎再次开讲。
李虎感慨着继续道：“一九七八年底，上面开始为一切有过重大历史冤屈的人平反，五十四岁的老爷子，也开始满怀希望乘风而上。在经历了五年多的上访和投诉后，一九八三年六月七号，‘羊城晚报’群工部终于把老爷子的投诉材料寄给了最高当局。”
赵悦略为转喜道：“那就好，都通天了肯定行。这就叫红不红，势达通天才算功。”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号，老爷子终于回城了，那年他六十岁零九个月。”
赵悦终于放心了，“正好是退休的年龄，还是不错。”
李虎接过赵悦夹来的菜，说着“谢谢”边吃边道：“但老爷子并没能回到他满心希望的农学院，而是被安置到从没想过的街道建工队。”
赵悦不解，“建工队跟农学院，这都哪跟哪呀。”
“但不管咋说，一个总被别人认为说不清是非曲直的人，从此总算又有了一份儿属于自己久违的档案和户口，终于成了现实中一个真正脚踏实地的公民。按说老爷子早就到了法定退休年龄，但新单位非说他不满十年工龄不办退休，结果他只好当了一名工地的建材管理员。一九九四年四月，在建工队工作了又十年后，已经七十岁高龄的老爷子总算退休了。据说每年五一节，当地图书馆都要展出历年来，所在地区的重大劳动成果老照片，其中就有老爷子的成果照，只可惜他至今也不是成果受益人。”停下话来的李虎，重重叹息着道：“唉！真是好一段岁月如歌，人生如梦的岁月人生故事啊！”
赵悦此时显然完全陷入在了“故事”中。
“所以我才要想你跟雅兰姐说过的话，去感悟啥叫‘平常人的遗憾’，啥叫‘心态一宽天地阔’。”说到这里，赵悦也沉默了，用手慢慢转动着面前的小巧饭碗，好一会儿后才继续道：“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理解‘欣慰’两个字，更不明白到底应该在无奈中自慰，还是在幻想着的阳光中欣慰。”
李虎笑了，放下筷子道：“也许是沉重把你压趴了。”
赵悦回着笑，“咋说呢，算是另一种沉重吧。我没经历过十年动乱，爸妈经历过。要是没有过去那些错误的动乱，或许会少些老爷子之类的冤屈。但话又说回来，人生少了经历又会少很多感悟，人只有在经历后的感悟中，才能明白啥叫良知跟人性，连向日葵都向往阳光，人心自然渴望阳光了。”
李虎被赵悦一番说得惊呆了，“我的个天，不怕我说了一大通，结果还抵不过你随口之言。”
赵悦喝了口汤道：“你也不错啊。你还记得那次在鱼庄跟人打架的事吗？”
李虎恍然大悟，“哦，你当时也在场。”
“当然在啦，你知道陶红、哦，也就是付艳，她把你们那次打架叫的啥吗？”
李虎又愣住了，“啥？”
“‘精彩一分钟’。”
李虎被赵悦的话逗乐了，“我的个乖乖，赶上说书的了。其实我还不算啥，震华最擅长的就是擒拿格斗近身短打，顺其自然借力打力，千招会不如一招绝。赵姑娘，那我完了，那我曾经摔你的事情不会也要记我一辈子吧。”
“该记住的永远不忘。”说到这里，赵悦心怀叵测道：“那我要啥时才能听听你的故事？”
李虎随口道：“我也想知道你是咋成‘霸王花’的，行吗？”
“那得看你是不是能逗我开心。”
开心之余忘了小心，但赵悦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补救，于是她放下碗筷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因一时情急躲进卫生间的赵悦，想着刚才那句不妥的话，心中自觉几分害羞，无意中，她看着洗涤盆上方那面由白色细线条加小兰花，挽成一个个小圆圈权当边框的镜子，忽然间，赵悦笑了，指了指镜子中自己那张黑里透红的脸，自言自语道：你呀你呀，这么简单的脑筋急弯儿都想不出来，真笨！
赵悦就势洗了下手，然后走出卫生间，再次来到客厅餐桌前坐下。
赵悦：“刚才尽顾了说话，相片的事情办得咋样了？”
李虎擦了擦手，起身拿过沙发上的皮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赵悦，“我的任务完成了，非常清楚。”
赵悦打开纸包一一看着，的确不错，“不清楚就不值钱了。这小本子是我花三千块钱租来的，明天还得给人家送回去。”
李虎：“早知如此叫小松去偷就是。”
赵悦不相信了，“咋偷？人家住的可是宾馆。”
李虎边吃边道：“那有啥嘛，小松就像《水浒传》里的时迁，厉害得很。”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小松”会是我在赤峰厂见过的个小个子男人吗？能尽快见见这个“小松”吗？想到这里，赵悦淡淡道：“再厉害厉害不过历史，就算时迁也时过境迁了。”
李虎：“眼下真厉害的是牛从荣，别忘了我们走的道，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他们还有大背景。”
赵悦不屑道：“充其不过几只技穷之兔。要玩儿大家玩儿，他玩儿十次我玩儿百次，他敢玩儿大我更大，只要盖过就行。”
李虎听后捏着拳头道：“那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靠天，只靠人，事在人为。”
李虎乐了，“不愧‘霸王花’，你的所作所为印证了那句‘胆大胆小尽女人’的名言。”
听了李虎的话，赵悦自在心里得意了一番后道：“未雨绸缪嘛，只要我们先把水弄浑麻痹他们，等他们自己一串串走出来再想法控制他们，叫他们内斗内讧，事情自然就成了。”
李虎点着头，“我懂啦。在小心求证中以不变应万变，这样一来，对方是否在假定中，我们也能得出肯定的结论，他们走险棋我们就陪他们走险棋，古人云‘凡是谋定而后动’。”
虽说赵悦完全明白李虎的意思，但她还是被“假定”、“肯定”、“谋定”、“求证’弄懵了，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答话，于是一转话题，“你那个洗相片的朋友也是道上的？”
“不，只是朋友而已，跟我们无关。”
“你没跟他说相片的真相吧。”
“多个朋友并不像平时说的多条路，在某些时候，多个朋友就多一个人知道底细，就会多一份危险。朋友者，浅交为朋，多交为友，深交才是真朋友。”
赵悦再转话题，“你不知道白彦良在打你的主意吧。”
李虎一愣，“他还敢打我的‘主意’？啥主意？”
“他的混蛋儿子犯大事儿了，可能会判大刑，想贿赂你联系老板给他儿子帮忙。”赵悦随即将陶红所说有关白彦良儿子的恶行对李虎讲了。
听赵悦如此一说，李虎立马愤愤然起来，“真他妈一对狗父子！小龙未必会帮，没准儿还会拍手称快。那他想拿啥来贿赂我？”
赵悦认真道：“送你一段桃花运，用陶红拖你下水。”
李虎“哼”着鼻子道：“我不会为那点儿事情丢脸的，别人眼里的金翅鸟，在我心中，也许就是推屎爬。”
赵悦盯着李虎笑咪咪道：“真的吗？”
李虎淡淡一笑道：“白彦良太小看我了。”
“要是都愿意我不干涉，不信我把录音放给你听。”赵悦说完进里屋拿出小收录机，当面放给李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