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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赵悦睡得很不好，脑子里总要反复出现最近发生的事情，比如当初在赤峰厂，李虎三人中另一小个子男人是干什么的，到哪里去了，自己该怎样回答夜探李虎的动机，以及应付将要出现的李、雷二人，虽说邵小龙的“神秘”早已经结束，但她能被眼前“神秘”击倒吗，等等，虽说赵悦不敢确定李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可怕，但却难测可怕的到来，正如刘春说过“理智后的恐惧”，于是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长了“三头六臂”，又有神秘靠山的家伙会怎样对我呢？还没进入实质的赵悦，浑身因紧张而常被汗湿，压不住的恐惧袭上心头，时间仿佛凝结了一般，过早的有了莫伟当初那种“恨不能睡觉也睁只眼”的感受，结果弄得硬是睁着双眼“睡”了一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悦很少主动与东方雅兰交谈，常常双手抱膝蹲坐在沙发上或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独有的心事。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虽然李虎、雷震华仍没露面，但李虎却来过三次电话，赵悦从东方雅兰与其交谈中听出李虎似乎很关心自己，赵悦觉得李虎肯定另有的目。
虽然赵悦由东方雅兰好吃好喝细心照料着，但她内心却不踏实，总在努力想着如何从东方雅兰谈话中，或者表情上看出蛛丝蚂迹，然而，东方雅兰给人的感觉仍是心无城府，心直口快，压根儿没有所谓的破绽，依然像老大姐似的照顾着赵悦。
第四天下午，赵悦刚从午睡中醒来，便听见李虎与东方雅兰在客厅小声说着——
李虎：“对不起了雅兰，都怪我惹麻烦把你拖住了。”
东方雅兰：“真弄不懂你到底在做啥，一走几天不知去向，我的时间也输不起啊！”
李虎：“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但无论如何也要等她最后一次检查做了，正常了你才能走，我、算了，不说啦。”
东方雅兰：“那也行，算你欠我的，到时别怪我向你加倍要回来，不然我会恨你的。”
李虎：“别恨我雅兰，你让我夹在道义和情谊中让我犯难，好啦，这里的事情暂时还要托给你，我得走了。”
……
赵悦终于慢腾腾下床走出房间，装着无事来到正靠在阳台边上抽烟的东方雅兰身旁，无声地向外张望了会儿又退回沙发上坐下。
一会儿，东方雅兰也来到沙发上坐下，关心起赵悦来，“午休还行吗？”
“我没事儿。”赵悦随即直截了当道：“你那位叫老虎的朋友来过吧。”
“刚走。你都听见啦？”
“听见你们在说我。你喜欢那个叫老虎的男人，你喜欢他，他为难，所以你怨他，啥叫‘夹在道义和情谊中’？”
东方雅兰与赵悦换了个位置，点上烟抽着，直言不讳讲了起来……
原来李虎是凤来鱼庄老板高新财的好朋友，而高新财又是东方雅兰父母的老同学，东方雅兰从少女时代起就喜欢李虎，那时东方雅兰随当老知青的父母刚回城，李虎是东方雅兰家的常客，也是东方雅兰最喜欢看见的客人之一，而那时东方雅兰还管李虎叫“虎叔”，东方雅兰喜欢听李虎与父母争论时的气势和幽默风趣，又喜欢看着李虎被父母驳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的窘态，至今还记得李虎讲当知青时出的洋相，要说东方雅兰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小知青，所以她相信李虎讲的一定是亲身经历。
赵悦觉得面前这个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东方雅兰真是个豪爽的性情中人，要不是自己心藏太多的仇恨，或许会跟着一起陷入性情中。赵悦承认自己对东方雅兰的好感在不断上升，尽管如此，但她仍然决定继续扮演所谓的“深城府”，在仅仅这么一点时间里，赵悦几乎将东方雅兰知了个通透，而相反东方雅兰最多就知道赵悦的姓名，以及赵悦所说“姐妹中排行老四……随遇而安也叫工作”其他一无所知。
此时的赵悦内心一直沉浸在自出走以来，在第一次长时间面对陌生人，在锋芒不露的牛刀小试及初获成功中欣慰着。
赵悦好奇道：“能让你记这么多年的话笑肯定是好笑话，我能听听吗？”
东方雅兰：“可以呀。”
于是，赵悦带着古怪的好奇心，听着东方雅兰讲述李虎的“笑话”……
据说那是李虎下乡当月，当时恰逢生产队第一个包谷收成日。收工时，有队友请李虎尝鲜，李虎一路吼着便去了，没等主人开口便自顾吃了起来。在前从没品尝过农家鲜嫩包谷的李虎，憨吃傻胀一气啃了十三个包谷，然后又吃了主人递过的一大碗盐挂面及一大钵稀饭，李虎的吃相将主人一家看傻了眼，谁知就在饭后大约一小时，正在山上干活的李虎，只觉下腹肿胀双腿难支，不管坐卧都倍觉难受，直到李虎后来认的干妈赵大妈赶来问清原由，随即将李虎扶起斜靠石壁仰躺着，她取包谷叶回家熬水喂过李虎才算完事。
赵悦笑了笑道：“这倒不奇怪，原汤化原食，历来就有这种说法。”
东方雅兰：“据老虎自己说，那次失态后他足足三天水米未进。你说他傻不傻？！好笑不好笑？！”
赵悦听了李虎的所谓故事想笑却笑不出来，其实像这样的笑话赵悦还在儿时就听过不少，有的甚至还亲眼所见。早在粮食奇缺的年代，特别是乡下，人们常以各种千奇百怪的赌挣一口吃，最为奇特是的：以干活快慢赌吃、以女人与男人比胆大赌吃、以吃多吃少赌吃等等等等，凡是都离不开一个“吃”，于是最终便出现了因赌一口吃当场便撑倒的，因胃破裂落下终生残疾的，因吃得过饱出门摔死的，而这些在当时看来的笑话，事后却让人觉得更多的是心酸与沉重。
东方雅兰笑道：“老虎闹过的笑话多的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赵悦随意道：“他有老婆吗？”
“过去有。”
赵悦不解，“啥叫‘过去有’，离啦？”
东方雅兰：“他老婆好多年前就病故了，父亲也去世了，只有母亲和一个叫可可的女儿，可可正在读高三。”
“那他为啥不敢爱你？”
“为了他的情谊和道义。”
“他能分得这么清？”赵悦终于忍不住道：“但也狠，狠得把我摔进了医院。”
东方雅兰沉闷了一会儿，“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老虎没说过，也烦别人问，我想你们可能有啥误会吧。”
叫他“老虎”还不如叫“恶虎”，赵悦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着另外的话，“那他干啥去了？我总不能这样莫明其妙的耗着吧，到底啥误会他要把我狠摔一通？”
东方雅兰听后不说话了。
每到关键时刻，赵悦总希望自己能做莫伟、刘春先前做过的，那种能给人警醒与启发的怪梦，然而，她不但没能做出“警醒”与“启示”的“怪梦”，反倒事与愿违的，常常在梦中又“回到”令其伤心的滨海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