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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天梯 第一部 黄沙逆旅 第五十章 带我们回家

作者:崔思痛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19-02-26 09:15:09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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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菲斯被捕的消息很快就被MR.Morning Call管家传递给了千禧总兵,如今捕风城的二号人物。

    当的一声巨响,千禧怒气冲冲地踹开房门,带着一票禁卫军闯了进来。

    “你这无耻之徒,快放了军师大人!”千禧手里拿着一把宽幅巨剑,冷冰冰地朝周宇一指。

    “我若按你说的做就是脑残,你说出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却是连脑残都不如啊!”周宇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剑把儿搭在腿上,剑尖搭在捆成粽子的沃菲斯身上。

    “妮卡你个叛徒,看了解了这贼人之后我怎么收拾你。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千禧恶狠狠地瞪着蹲在窗台上的少女说。

    妮卡还是嘴里叼着根草棍儿。她嚼了嚼,懒洋洋地说到:“省省吧你,大师兄!你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我说,你有点儿新鲜的没有?比如,咱俩搞个对象什么的?”说罢,妮卡做了个鬼脸。

    “你、我杀了你!”千禧言毕要冲过去。

    “唉,且慢!且慢!”大都督一脚踹上身旁的椅子,那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打着滑儿滑向门口,正好挡住千禧来路。

    “现在不是你撒野的时候。我跟你,做个生意!”大都督一边挖着耳朵,一边说。

    “什么生意?”

    “简单至极的生意。一个换五百个。”周宇朝床上努努嘴。

    “你做梦!”千禧啐了一口。

    “是吗?”大都督剑光一闪,沃菲斯左手的拇指应声而断。跟其他四指一样,落在地上砸成齑粉。

    “啊、啊、啊,呜呜!”周宇看着沃菲斯痛苦无比、辗转着要翻身起来的样子不知道是疼痛所致,还是心疼自己整个左手都失去了手指。

    “你、你?”千禧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不敢再前来一步。

    “我给你一顿饭的时间考虑。对了,让管家佣人们给我送两人份的早餐,不要饽饽噢。”周宇冲着千禧扬了扬下巴。

    “你竟敢?”千禧被他那无赖泼皮的模样简直要气炸了肺。

    “别废话,免得读者埋怨我凑字数。快去快去!”周宇挥了挥手。

    不消片刻,早饭备好送来了,是周宇许久许久没有吃过的细面馍馍和肉汤。他跟妮卡俩人是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也不管周围那几十个看客。吃完,他脱了鞋两只大脚丫子踩在鞋上,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棍继续挖着耳朵。别小看这挖耳勺,可是周宇从前世号里老犯儿们的聪明才智那儿抄来的。实际上,看守所(不是监狱,羁押尚未宣判的犯人)里不提供挖耳勺,怕嫌犯吞肚自杀。那嫌犯怎么挖耳朵呢?不知是多久以前哪个大侠想到的办法传承了下来,号里每周吃一次米饭,每人都把饭粒偷偷留一点儿下来,饭后把这些熟米粒儿团在一起搓成一根儿小棍儿,晒干了就成了自制挖耳勺了。周宇这一根呢,是饽饽面粉做的,略微有些粗糙,划的耳道生疼。

    看着周宇身前剩下的半碗肉汤,不少士兵眼睛里放光。“咕噜、咕噜!”一个靠墙的士兵肚子叫了两声,在静如密室的寝房内异常响亮。

    “喏,拿去喝,底下还有几块肉,别客气。我请客!”周宇把小餐桌往前踢了踢。

    “我说千禧大人,你考虑好了没有啊?这一顿饭的工夫过去了。你要是再想想,可就得管我的午饭了呦?”周宇把小棍儿包好收进怀中。

    “嗯,我考虑好了。交易可以,但不是这么个交易法儿。我提一个方案:先放了你半数的士兵和将领,你把沃菲斯放了。你把城外那一万五千围城官军都撤了,我再放其余的。”千禧黑着脸说。

    “哦?这么说那我也提一个方案,你放了我我半数的士兵和将领,我把沃菲斯的上半身或者左半身给你;你放另一半,我给你另一半。怎么样?”大都督乜着他说。

    “你?你--”

    “我怎么了?许你州官捉五魁,不许我百姓素七对?”

    “好吧、好吧,我同意放了你所有的兵士,但你、你不能再伤害沃菲斯一根汗毛。否则,协议撕毁,我也不怕与你杀个鱼死网破。”

    “了解!收到!”周宇打了个响指。

    不一会儿,押着沃菲斯走到宫殿正门外的周宇看到了白起、图达等人,他们一个个被倒缚着双手,精神萎靡、面色黯淡,显然也是刚从药劲儿中醒转过来。

    “大、大都督!”泰山看到周宇后大喊,其他人也跟着踮着脚朝他这边望来。

    “别说话!”周宇喝了一声。

    周宇用剑别着沃菲斯脖子,在后面押着他。妮卡在另一侧,手里明晃晃的匕首抵住他腰眼儿。这老贼和小贼的巢穴里,不来个双保险大都督实在不踏实。就这情形下,他还要庆幸敌人没有狙击手,否则自己和妮卡如此的暴露程度早被打成筛子了。

    一边是三人,另一边是三十来名将领和五百别动队。这些人在上千名捕风士兵的包围之下汇集成一个半圆,向城外一点点挪去。那些士兵手里俱是举着长矛,抵住最后一排囚犯,低喝着、怒斥着什么。再后面,周宇就看不清楚了。千禧则与周宇保持着约莫十米的距离,估计两人都在盘算着一旦“货物”脱手后如何将对方一击必杀。

    “好了,现在距离城门已有一段距离。你可以放人了吧?”千禧怒道。

    周宇抬头看了一眼沙坡,黑压压的军士中一个硕大的驴车,车上那金闪闪的发箍晃得人睁不开眼,不是老佳美是谁?昨晚他嘱咐妮卡连夜向守军最高长官吉尔伽美什传达了口信儿,嘱咐他从早便带兵在此接应。进城之前,老佳美专门请命留守,他说实在不愿意再与沃菲斯、千禧等人打照面。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佳美,弓箭手!”大都督朝沙坡上喊了一句。倏地,步兵后撤、弓兵上前,越有两千弓箭兵齐齐满弓待命。不给这老杂毛和小杂毛点儿威慑,怕是很难跨过这座沙丘。

    五百多俘虏一个个向沙丘上跑去,因为背缚着双手行进速度很慢,加上沙子柔弱不受力,很多人失了平衡。跌跌倒到,爬起来继续逃着。

    “好了,你的人差不多放完了。该轮到你兑现协议了吧?”千禧冷冷地说。

    “来而不往非礼也!”大都督朝着沃菲斯的屁股用力一踹,用剑指着那向千禧和捕风士兵狂奔而去的沃菲斯。

    突然,大都督瞳孔放大了。

    千余名捕风士兵齐齐分成两半,如同《出埃及记》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然而,图穷匕见。

    士兵退散后,周宇看到的是黑洞洞的四个炮管儿。

    四尊火炮,瞄准着自己和正在向山坡上爬去的那些俘虏。

    “我操你姥姥!”周宇骂完一个箭步,提着赎罪之剑就冲了上去。他心里把千禧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内心中,充满悔恨和愤怒。

    “嗖”的一个黑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一下把他扛了起来,疾风一般向侧翼跑去。

    是小沙。昨天周宇让它回去,它没有回宫而是回去了营地。就在刚才,这灵兽一直在暗地里观察,发现周宇深陷陷阱,堪堪跳出来救主。

    周宇绝望的眼神望着沙丘,那些向上爬着的兄弟们。白起、张献忠、吕布、丰臣秀吉、图达、杰朗,甚至还有艾拉薇拉。她那不协调的身子在沙子中奋力地扭动着,脚上靴子早已不知去了何处。他们的脸上,甚至还有着脱困后的喜悦,微笑拂过脸庞却割在大都督心里。

    “不要啊!”看着远处那些捕风士兵用火把点燃引线,大都督泪如雨下,他绵软无力地把头垂在疾速奔跑的小沙身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宏图霸业。

    “冲啊!”在嘈杂的敌声、引线吱吱引燃声和千禧阴险的笑声中,几声稚嫩的声音从拖在俘虏队伍最后的几人口中喊出。

    周宇擦了把眼睛,一把薅住小沙脖子上的鬃毛,让它止步回奔。

    是大宽、二柱子他们。他们一直拖在队伍的最后。此时的他们与那四尊大炮也就距离二十米。

    随着一句冲啊,哥儿五个兵分四路,冲向四尊大炮。虽然手被绑着,可这对于身材敏捷的他们来说毫无桎梏。大宽边跑边使了个颜色,自己、二柱子、荞麦冷、韭叶分别冲向一门大炮,最小的毛细紧紧跟着大宽。

    眼见引信就要烧到炮管儿了。

    此刻的时间如同凝固了一般,周宇感觉一切都变得如此缓慢、平静而真实。

    火炮后面的长矛兵呼喊着冲了出来,举着长矛刺向来犯的哥五个。刚刚站定的沃菲斯和提刀就要冲过来的千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已在半沙丘上的白起、张献忠等人回头张嘴大喊着,不过风声太烈周宇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看口型是“不-要-啊!”

    清晰地映入周宇眼底的是五个瘦弱的少年若脱缰了的野马,疾速冲向敌营。事发突然,无人想到会有人此时扑过来,就连离炮最近的兵士也由于反应稍慢,迟他们半拍儿。

    在最后的一刻,周宇看到大宽对毛细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一膀子把他撞飞。

    “轰轰轰轰!”四声巨响,浓烟、飞沙、哀嚎的士兵。

    周宇骑着小沙快速掠过敌营,他俯身一把拽起伏在地上的毛细。二人一犬倏地向自己营地跑去。

    “老佳美,放箭!放箭!”大都督擦着泪流满面的双颊,大声狂吼着,吼声震天。

    “白起,杀!杀!杀!一个不留!”大都督从小沙身上坠了下来,仰面朝天看着黄沙和蓝天。大宽、二柱子、荞麦冷、韭叶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如幻灯片似的在自己眼前循环播放着。

    “大都督,当兵真的每天都有饽饽吃吗?”

    “大都督,你说的陆海空是这么玩的吗?”

    “大都督,你别耍赖啊,你出千、你出千!”

    “大都督,等到有一天我们哥五个陪您打下了天下,是不是就有很多钱?那时候,我们就一人娶上一个媳妇,生好几个孩子。给他们好多好多饽饽和肉吃!嘻嘻!”

    “大都督,我不像二柱子那么没志气,以后啊、我要做一个像您一样的人。怎么说的了那个词儿?对!叫匡扶正义、劫富济贫!哈哈!”

    可这些,都在刚才,随着那几声闷响被扎成了回忆。同时被炸毁的,还有千禧的四尊火炮。四个男孩用尽此生最后的一点儿气力,迸射而出窜进那成年人腰粗一般的炮管儿。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在空中完成,也只有他们做得到。

    在大都督和众将军危难之时,临危不乱做出以身堵炮决定的居然是几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年纪。那稚嫩的手心里,命运线、事业线和爱情线还没出落得那么清楚。

    被外力和异物堵住轨道,火炮从中间炸裂开来,周围的百十名军士遭了秧,一并被炸死。就连冲过来的千禧和沃菲斯,也被气浪掀了起来飞出十多米,重重摔在地上。当他们从脑震荡中清醒过来,站起身的时候,箭雨已到了眼前。

    成千上万枚羽箭,把无数捕风士兵射成了刺猬。他们歪倒在炸碎的火炮底座上,挣扎着爬向城门,互相拉拽着又剧烈喘息着,少有一些脚头利索、运气稍好的也在即将奔到城门边时被一支支飞速射来的钢钉叮、叮几声脆响,钉在城门之上,双脚离地,死状可怖。

    随着白起出征的是大都督的精锐部队,眼见大都督的贴身护卫五人折了四人,皆被振奋了战意、点燃了怒火,把满腔仇恨发泄在千禧和沃菲斯的军队身上。尽管城门大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的去了。周宇心想,要不是大宽几人舍命摧毁了四尊火炮,结局又会是怎样的呢?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周宇在尸体堆里找到了千禧和沃菲斯。千禧被十几枚羽箭射穿了颅骨、胸膛和腹腔,面无表情、神情呆滞。沃菲斯被咬的支离破碎,脑袋和身子分了家,碎成好几块,拼是拼不上了。是小沙干的。

    周宇翻身起来,跑到那几门碎裂的大炮旁,使劲儿用手挖着、挖着。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周宇一边挖着一边大声喊着,手指上已经戳得满是鲜血,淋漓滴下。旁边的艾拉薇拉掏出绢帕悄无声息的抹泪。

    “别在那儿傻站着啊,一起挖啊!”大都督红着眼睛,看着周围的那些将领。白起、吕布、邦帅,眼光所触及的,一个个低下头叹气。

    “大都督,大都督!别这样!他们已经、已经死了!”薛仁贵走过来,陪大都督一起跪下,拉住他疯了一样刨地的双手,强行摁在地上。

    “毛细、毛细呢?”大都督好像醒悟了什么,忙擦了把眼泪大声喊道。

    人丛中,毛细红着眼挤了进来,缓缓走到大都督身边。

    周宇捧着他肩膀剧烈地晃动着,问到:“你哥、你哥死前跟你说什么了?我看到他跟你说了一句话!”

    “唔、唔、唔!”毛细站在那里,兀自哭着。

    “说什么了?你个废物!”大都督一把把他推开。随即,又拉了过来抱进怀里,跟他一起哭着。

    “我哥说,我哥说。。。让大都督--带、带我们回家。呜呜呜--”

    在场之人无不潸然泪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周宇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把赎罪之剑提在手里。他默默地走到人堆儿里,看着那些痛苦挣扎的捕风城士兵,有的身着多箭,有的断了手少了腿。一剑一剑刺下去,把那些*着的兵士瞬间石化,送上黄泉。此刻的他,没有什么方式可以祭奠死去的大宽他们,只有开启杀戮模式。

    隔日之后的再次降临捕风城,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所有街道上人迹全无。周宇走在书写着岁月痕迹的石板路上,面无表情。手里拎着长剑的剑尖从斑驳起伏上划过,迸出簇簇火星,看得人心里发毛。

    “妮卡!”周宇唤了一声。

    “嗯?”少女知他深受打击,也替他难过。

    “我该怎么处理捕风城的这些人?”周宇眼神萧索地看着眼前的宫殿,问道。

    “你想怎么处理?全都杀掉吗?”妮卡急道。

    “我不知道!”周宇低下头摇了摇。

    “始作俑者是沃菲斯和千禧,他们业已伏诛。追随他们的那些士兵,各为其主、职责所在,你杀了他们情有可原、无可厚非。可是城里这些城防军和普通百姓,他们不知道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错?要受此牵连?你已经杀了他们的儿子、她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还要继续杀戮下去吗?你与羁莽和沃菲斯有什么区别?”妮卡越说声音越大,指着周宇的鼻子呵斥。

    “来人啊,送妮卡小姐回去休息。她累了,需要休息。”说罢,周宇大步流星地走进捕风城的宫殿。

    “放开!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妮卡啪啪两下打开推着她向前走着的瓦尔图。

    “抱歉,妮卡小姐。各为其主、职责所在!”瓦尔图居然用她自己的话回敬了她,显然他是同意大都督屠城的意见。这些人与大都督军素昧平生,我为刀俎他为鱼肉。而今战败就要有战败的觉悟,弱肉强食不仅是丛林法则更是沙漠法则。这一点,久经沙场瓦尔图比妮卡要感同身受得多。

    是啊,这些人都经历了什么啊?一个月来的风餐露宿,几日的杀伐反复,俘虏与被俘、出卖与背叛,失去朝夕相处的战友,失去手臂、脚足。让他们默默承受、接受这一切既不公平,也不科学。战争中,需要给士兵寻找发泄情绪的出口和渠道,否则是会留下战争综合症的。

    周宇想着想着,顺着连廊走到羁莽的房间。推开房门,一切显得那样冰冷毫无生气,满屋子的妻妾已被沃菲斯打入军营做了营妓,就连服侍多年的佣人奴仆都被遣散。怎样的成王败寇,怎样的风水轮流,怎样的帝王霸业。胜负和生死就在乎那一线之间。若是没有妮卡,没有大宽四兄弟,自己现在恐怕已是一具尸体,只比羁莽多活一天。

    头,昏昏沉沉的。

    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去,或是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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