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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凨 第五卷 群雄逐鹿 第四十二章 界桥大战之八

作者:破楚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8-07-02 09:00:11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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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僵持,界桥起回风;子龙神勇,陷阵露峥嵘。

    翌日清晨,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阳光刺破浓云,一扫昨日的阴霾。双方的哨探骑着马在界桥附近逡巡,经过一日激战和夜间的巡逻,他们显得十分疲惫,有的人干脆就抱着马脖子瞌睡。偶尔,敌我双方相距不过三十来步,但这些巡骑丝毫没有交手的意思,他们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直到对手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民夫在鞭子和长矛的驱使下,驾驭着敞篷牛车收敛尸首。一辆辆牛车从晨雾中驶出,辗过绿草茵茵的原野,车轮在高低不平的地表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恶战之后的原野、谷地、山丘,无头尸身遍地皆是,有时车轮就从残肢断臂,甚至是小半个脑袋上辗过,车轱辘带起暗色的血沫和白色的脑浆。不少民夫初次见到这样血腥可怖的情景,纷纷骇然变色,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扶着车辕干呕。

    车队边上是迤逦而行的骑士,这些人不比那些巡哨,他们经过一夜的休整,又饱餐了一顿,虽然身上还带着昨日激战的痕迹,神色间却异常振奋。一名身着青色戎服的骑士看见干呕的民夫,嘴角一撇,颇有些不屑,左侧相对年长的骑士见状笑道:“上头征发他们自有道理,这些人到这里见过血,看过死人,下次征进行伍,拿刀上阵总也比那些地头上的佃农来得强。”

    青衣骑士低头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这次幽州人死了不少,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寡妇?听说那些寡妇不避生人,看见男人连身子都站不稳。”

    年长的骑士眯缝着双眼,嘴里“嘿嘿”地笑了几声,“小子,想娘们了?那就打起精神来,在这乱世,只要有命在,娘们都排成队……”顿上一顿,似乎在回味,“十多年前太平道百万人作乱,某在左车骑麾下,进剿乱民。乱民怕我们,百万大军没几天就向我们投降。我们用绳子绑了他们,一排排地牵出去砍头……”

    “那得砍多久。”青衣骑士咂舌。

    “里头不全是带把的,还有一小半娘们。”说到这里,年长骑士很是神往,“弟兄们人手分到好几个娘子,没日没夜地快活。有些小娘是被贼人掳去的官宦女子,白白嫩嫩的就像缎子一样……”

    “左车骑不是治军严谨吗?怎会让麾下犯这样的事?”青衣骑士十分不信。

    “治军严谨,那是对百姓,对贼人可就用不着客气。那些娘子被贼人脏了身子,没有死节,就是从贼了。”年长的骑士非常轻蔑地瞥了年轻骑士一眼,继续说道,“汝想想,某等刀头上舔血为的是什么,破军立功?得了吧,功劳都让上头拿走了,如果连财物都不让抢,娘们不让玩,谁替左车骑卖命?”

    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时长时短的号角声,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年长骑士低声咒骂,连忙吆喝战马,青衣骑士似乎还未尽兴,“听说昨天幽州人被打得不敢西顾,这战事快要了结了吧?”

    “了结?瞧这架势,这战事至少还得延绵一两年,汝以为幽州人好打,昨天是他们大意,某捉摸着,之后的战阵可没有昨天那么轻松了。小子,想玩幽州娘们,好好留着这条小命。”说完这话,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咻咻。

    远处,烟尘阵阵,显然有小队骑士正捉对厮杀,不时有人从马背上落下,跌入尘埃。幽州骑兵意图找回昨日的场子,个个悍不畏死。他们自东向西冲阵,一边纵骑驰骋,一边开弓放箭,五十步的距离上,就一连射了三箭,接敌错蹬时,也能立即挥槊横击。

    越来越多的骑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这敌我难分的战团中。激战了许久,双方骑士不约而同地罢手,他们各自退出百余步,然后让徒手步卒和民夫入阵收敛死者和救治伤者。待场地清理干净,他们又纷纷驭马冲杀。不时有战到脱力的骑士退下来,他们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扯着嗓子大叫,幽州人骑战着实厉害。

    幽州人存着一举歼灭敌骑的念头,而冀州军也不肯落了下风,于是双方的骑兵只在这狭小的战场里反复冲突和回旋。倘若有人骑马跑出太远,与之并肩作战的同袍也会觉得颜面无光。小规模骑战,最在乎气势,气势一失,哪怕是精锐,也会落败。

    将近晌午,双方的步军来到界桥附近结阵。他们各遣一小股骑兵骚扰、迟滞对方,两边的骑军就在阵前接战。刘备恰好在鏖战的骑军中,关羽、张飞护住他的侧翼,他们带着四十多个从骑自南向北,从侧翼回旋入阵,冀州人猝不及防,人马相互拥挤。刘备等人从敌人左侧挥槊横过,身后的从骑都是公孙瓒的亲卫,骑射功夫超凡绝伦,似乎每射出一箭,敌阵中都会有人应弦落马。他们在阵前奔驰了五个来回,丧命在他们手里的冀州骑士不下于百。

    袁绍就在后头的山丘上观阵,他见刘、关、张三人十分骁勇,向左右问道:“此三人是谁,远而难明,似乎有些印象”随侍左右的诸将有奋威将军、行监军事沮授、治中从事史审配、新拔擢为游击将军的颜良、偏将军文丑、裨将军韩猛、军司马高览、别部司马慕容平、骑督张颌、部曲军侯蒋奇、部曲军侯蒋义渠、部曲军侯慕容平等人,他们原在韩馥麾下,对幽州军十分熟悉,听到主公问话,全都摇头。

    广平人沮授说,“幽、冀多骁锐敢战之士,他们不过一匹夫之勇。”

    袁绍摇头,“三人领数十之众,在戈林刀树之中来回蹈阵,遇者披靡,可见其骁锐;奔驰回旋,阵中鏖战已久,不见一人落马,可见调度有方;斩杀敌人甚多,却不见有人下马割级,不贪尺寸之功,可见眼界之高。有此名将之资,假以时日,此三人必扬名海内。”

    诸将沉默,细细寻思主公话里话外之意。他们多半年过而立,于人情世故多有感悟,即便鲁莽如文丑者,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敢造次,拂了主公的颜面。经过昨日一战,他们也知,幽州军的锋芒已被阻遏,但冀州方面也没有余力能击垮甚至消灭对手。刘、关、张虽勇,不过三卒子尔,于大势影响甚微。而他们中的多数人在军中地位颇高,眼下没有必胜之势,他们犯不着亲犯险地,侥幸赢了三个无名卒子,也是胜之不武;倘若不幸折戟,那就颜面无存了。

    步军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混战。一直到日头西斜,幽州人没能突破冀州军防线,而冀州军也没能击溃幽州人的军势。待最后一抹余晖消逝于天地间,双方主将令人鸣钲,各军交替掩护着回到营地。

    翌日,北风呼啸,双方主帅会面磐河之上:绍军于磐河桥东,瓒军于桥西。瓒立马桥上,大呼曰:“背义之徒,何敢卖我!”绍亦策马至桥边,指瓒曰:“韩馥无才,愿让冀州于吾,与尔何干?”瓒曰:“昔日以汝为忠义,推为盟主;今之所为,真狼心狗行之徒,有何面目立于世间!”袁绍大怒曰:“谁可擒之?”言未毕,文丑策马挺枪,直杀上桥。公孙瓒就桥边与文丑交锋。战不到十余合,瓒抵挡不住,败阵而走。文丑乘势追赶。瓒走入阵中,文丑飞马径入中军,往来冲突。

    瓒手下健将四员,一齐迎战;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下马,三将俱走。文丑直赶公孙瓒出阵后,瓒望山谷而逃。文丑骤马厉声大叫:“快下马受降!”瓒弓箭尽落,头盔堕地;披发纵马,奔转山坡;其马前失,瓒翻身落于坡下,文丑急捻枪来刺。

    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扒上坡去,看那少年: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合,胜负未分。

    瓒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追赶。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本袁绍辖下之人,因见绍无忠君救民之心,故特弃彼而投麾下,不期于此处相见。”瓒大喜,遂同归寨,整顿甲兵。

    次日,瓒将军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马五千余匹,大半皆是白马,之前的交战,白马义从已经损失了不少,这是最后的白马义从。因公孙瓒曾与羌人战,尽选白马为先锋,号为白马将军;羌人但见白马便走,因此白马极多。

    袁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两千,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公孙瓒右军,在右者射公孙瓒左军。

    再令麴义引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列于阵中。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公孙瓒初得赵云,不知心腹,令其另领一军在后。遣大将田楷为先锋。瓒自领中军,立马桥上,傍竖大红圈金线帅字旗于马前。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绍军不进。

    麴义令弓手又皆伏于遮箭牌下,只听炮响发箭。田楷鼓噪呐喊,直取麴义。义军见田楷兵来,都伏而不动;直到来得至近,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俱发,箭如雨下,锋利的射入田楷兵马,中计倒地吐血一片,麴义有命数十人飞马而去,马后面拖着树枝,一时烟尘四起,视野不明,田楷军马吃惊,马速难停,迷糊冲了上去,麴义列刀盾长枪,见来就刺,田楷兵马受挫,速度的优势失去,麴义乃大喊一声,率领先登死士而上,与其近战,瓒军大败,左右两军,欲来救应,都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

    绍军并进,直又杀到界桥边。麴义马到,先斩执旗将,把绣旗砍倒。公孙瓒见砍倒绣旗,回马下桥而走。麴义引军直冲到后军,正撞着赵云,挺枪跃马,直取麴义。战不数合,一枪刺麴义于马下,麴义惊慌而逃,赵云一骑马飞入绍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引军杀回,绍军大败。

    却说袁绍先使探马看时,回报麴义斩将搴旗,又追赶败兵;因此不作准备,与田丰引着帐下持戟军士数百人,弓箭手数十骑,乘马出观,呵呵大笑曰:“公孙瓒无能之辈!”正说之间,忽见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待射时,云连刺数人,众军皆走。后面瓒军团团围裹上来。田丰慌对绍曰:“主公且于空墙中躲避!”绍以兜鍪扑地,大呼曰:“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望活乎!”众军士齐心死战,赵云冲突不入,绍兵大队掩至,颜良亦引军来到,两路并杀。赵云保公孙瓒杀透重围,回到界桥。绍驱兵大进,复赶过桥,落水死者,不计其数。

    袁绍乃当先赶来,不到五里,只听得山背后喊声大起,闪出一彪人马,为首三员大将,乃是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原来是刘备向公孙瓒提议,他率本部人马迂回左侧,偷袭袁绍。当下三匹马,三般兵器,飞奔前来,直取袁绍。绍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宝刀坠于马下,忙拨马而逃,众人死救过桥。公孙瓒亦收军归寨。玄德、关、张动问毕,教与赵云相见。玄德甚相敬爱,便有不舍之心。

    此后数月,双方大小合战数十次,互有胜负,战局呈僵持状态。随着战事延绵,双方死伤无数,数不清的民丁被刀剑和长矛从农田中驱赶出来,他们或收敛尸首,或转运粮秣,或挖沟立寨。还有无数妇人失去了丈夫,在这兵荒马乱的炼狱之世,这些瘦弱无力、孤苦伶仃的妇人坚强地活了下去,或许在某些后人眼里,她们是没有节气和不知廉耻的,但她们还是用自己单薄的身躯顽强地为自己的部族保留了一分生气。

    这个时候,公孙瓒粮草不及,北边有急报,又恐刘虞东犯,到时陷入四面之战危,瓒即与袁绍罢兵,班师,刘备与赵云分别,执手垂泪,不忍相离。云叹曰:“某曩日误认公孙瓒为英雄;今观所为,亦袁绍等辈耳!”玄德曰:“公且屈身事之,相见有日。”洒泪而别。

    东风烈,那绣着“公孙”二字的认旗,被挡在了冀州之北,公孙瓒的雄心还未消退,他心有不甘地暂时退回幽州,整兵经武,为下一轮的扩张蓄积气力,而崛起不久的袁绍势力能再次挡住幽州人的铁骑么?

    界桥之战是袁绍集团和公孙瓒集团之间的拉锯战,从战术角度而言,乏善可陈,双方互有胜负,谁也没多占到谁的便宜;从战略角度上说,袁绍集团获得胜利,袁绍鸠占鹊巢,筚路蓝缕的经营和九死一生的征战,成功地将强大的公孙瓒集团堵在幽州,巩固了刚得到不久的翼州根据地,为自身的发展壮大赢得时间。而后袁绍英姿勃发,勤奋开拓,恰如一轮旭日冉冉升起于冀州上空,而公孙瓒兵锋受挫,实则是衰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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